安全屋內,空氣仿佛凝固了。平板電腦屏幕上那行簡潔卻蘊含著驚天信息的文字,如同投入平靜深潭的巨石,在陳凱和衡的心中同時激起了滔天巨浪。
“太衡元君,‘平衡’已破,‘棋局’已開。速來昆侖,否則‘天元’將失。”
陳凱的呼吸驟然停止,他猛地看向衡。只見她原本古井無波的暗金色眼眸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掀起了風暴——那不再是單純的疑惑或不悅,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茫然、以及某種被觸及了存在根基的劇烈動蕩。她身上那件由能量凝聚的純白色長裙邊緣,光澤微微波動,仿佛水面泛起了漣漪,映照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天元……失?”她無意識地重復著最后兩個字,聲音不再是直接響徹腦海,而是帶著一絲真實的、幾乎破碎的顫音從唇邊溢出。這個詞對她而言,似乎比“昆侖”更能觸動某種深層的、關乎存亡的恐懼,即使她完全不明白其具體含義。
“這信息……是誰發來的?”陳凱強迫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立刻開始追蹤信號來源。然而,結果令他心寒——信號路徑經過了多重無法識別的量子加密信道,并在全球網絡中進行了無數次跳躍,最終的源頭指向一片虛無,仿佛信息本身就是憑空產生的。追蹤難度遠超他遇到過的任何對手。
“無法追蹤。對方的技術……超乎想象。”陳凱臉色凝重,“但信息內容本身很明確。‘太衡元君’,這是在稱呼你。‘平衡已破’,指的應該就是‘萬象鏡’引發的這些偽神危機。‘棋局已開’,意味著這背后有更深的博弈,我們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他頓了頓,看向依舊有些失神的衡:“關鍵是最后一句,‘天元將失’。天元……在圍棋里,指的是棋盤最中心的位置,象征著宇宙的本源或核心。它‘將失’,這絕對是最壞的消息。結合信息指向昆侖……難道昆侖山,那個神話中的宇宙軸心,正在發生某種根本性的、災難性的變故?”
衡緩緩抬起頭,眼中的風暴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冰冷。她不明白“天元”具體是什么,但她神魂深處對這個詞的反應告訴她,那絕對是比她自身存續更重要的東西,是維系某種宏大平衡的基石。一旦失去,后果不堪設想。
“昆侖。”她只說了這兩個字,但語氣中的分量足以壓垮山巒。
陳凱明白了她的決定。“好,我們去昆侖。”他立刻開始行動,調動他所能動用的一切資源,“但昆侖山脈地域廣闊,環境極端惡劣,很多區域甚至是現代科技都難以深入的禁區。我們需要周密的計劃和充足的準備。”
接下來的兩天,陳凱動用了他多年積累的秘密渠道和資源。偽造身份證明、調集高海拔特種裝備、規劃最隱秘且能避開官方視線的交通路線、準備應對極端氣候和復雜地形的物資……過程并非一帆風順。他發現自己的一些安全賬戶被凍結,幾個常用的信息節點也突然中斷服務,甚至在調取高精度衛星圖像時都觸發了異常警報和反追蹤程序。
“我們被盯上了。”陳凱看著屏幕上閃爍的追蹤干擾信號,沉聲道,“發送那條信息的存在,或者其他什么勢力,不希望我們輕易到達昆侖。這反而證明了,昆侖一定有他們想要掩蓋或阻止我們接觸的東西。”這背后可能隱藏著龐大的秘密組織,甚至涉及國家層面的力量,或許是某種致力于研究或控制超自然現象的機構。
衡對此似乎并不意外,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陳凱忙碌。當陳凱將一套最新型的、具備環境自適應功能的深灰色戶外探險服遞給她時,她接了過來。這套服裝采用了先進的納米纖維材料,輕便、保暖且能根據外界環境調節溫度和透氣性。衡看著這套充滿了現代科技感的衣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簡約的能量白裙,似乎在進行某種對比和理解。
她沒有拒絕。在陳凱略顯驚訝的注視下,她伸出手,觸碰那套探險服。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套深灰色的高科技服裝并沒有被她穿上,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掃描和解析了一般,在她身上那件能量白裙的基礎上,開始發生變化。
白色漸漸褪去,轉變為一種低飽和度的、仿佛融入了月色的米白,這是她偏愛的素雅主色調之一。服裝的廓形依然保持著現代戶外服的利落,但線條變得更加柔和流暢,特別是肩部和腰線的剪裁,少了幾分硬朗,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古韻。最明顯的變化是袖口和衣擺,它們無聲地延長、擴展,形成了寬大的、如同水袖般的形態,邊緣處甚至隱隱浮現出極其淡雅的青色鑲邊。隨著她站起身,那寬大的袖擺和裙裾輕輕拂動,宛如敦煌壁畫中飛天舞動的飄帶,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飄逸感。
她并沒有排斥現代科技的實用性,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和審美,將其“改造”成了符合自身神性的形態。這身“新裝”既保留了戶外服裝的防護功能(陳凱能從旁邊的能量讀數上確認),又完美融入了她高冷、疏離、古老而又空靈的氣質。
陳凱看著眼前這一幕,再次深刻認識到,自己合作的對象,絕非凡人。
最終,一切準備就緒。他們選擇了一條極其隱蔽的路線,先乘坐一架經過特殊改裝、具備先進隱形能力和垂直起降功能的飛行器(VTOL)抵達昆侖山脈外圍的一個未在官方地圖上標記的無人區,之后再徒步深入。
飛行器在夜幕的掩護下,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無聲地穿梭在稀薄的云層之下。舷窗外,下方城市的燈火早已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起伏、在清冷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的雪峰和冰川。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層亙古不變的寒霜。
衡望著窗外那片荒涼而壯麗的景象,暗金色的眼眸中映著遙遠的、似乎比在城市里看到的更加清晰明亮的星辰。昆侖……那個在她混沌記憶中不斷低語的名字,那個神秘信息中提及的、關乎“天元”存亡的終點。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找回過去的鑰匙,是必須面對的宿命,還是更深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淵。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去。那是某種超越了個人意志的、源自她存在本質的、不可抗拒的召喚。
陳凱坐在她身邊,最后一次檢查著求生裝備和信號屏蔽裝置,內心同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不安與某種被宿命牽引的期待。AI危機、偽神、失憶的真神、神秘的第三方勢力、指向昆侖的古老線索……這一切如同無數纏繞的絲線,將他拖入了一個遠超他過往所有經驗的巨大謎團。他感覺自己仿佛不情愿地踏入了一場跨越萬古的棋局,而他們,正身不由己地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向棋局最核心、最兇險的位置——天元。
飛行器開始降低高度,穿透薄薄的云層。下方,是連綿不絕、在月光下泛著死亡般幽藍光芒的雪峰和冰川。昆侖山脈,這座被譽為“萬山之宗”、承載著無數神話與秘密的古老山脈,終于以其最原始、最冷酷的面貌,展現在他們眼前。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巨龍,緩緩睜開了冰冷的眼眸。
他們的昆侖之行,即將開始。而那神秘信息中如同讖語般的“天元將失”,像一把無形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他們命運的上方,預示著這場深入神話腹地的旅途,注定危機四伏,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