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子回家去問媽媽美智。“我為什么沒學(xué)鋼琴？”媽媽支支吾吾。“媽媽，我為什么沒學(xué)鋼琴？”頑子又大聲一遍問媽媽。媽媽裝作沒聽見。
在學(xué)校，自從上小學(xué)開始，頑子就和所有音樂老師相處融洽。例如屈紅老師、還有那名戴金絲邊眼鏡的男老師。男老師給班級放交響樂，當然是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男同學(xué)聽了非常激動，蹲在凳子上拍桌子。然后旋律就這樣被改成皇后樂隊的《wewillrockyou》，一曲正經(jīng)嚴肅的《c小調(diào)第八鋼琴奏鳴曲》（Op.13）悲愴奏鳴曲就這樣被改成流行。雖然不是隊員，頑子卻每天和茂明樂隊的五人來往。還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原因，就是送妮妮回家。
頑子也不清楚妮妮需不需要自己送她回家。作為妮妮的鄰居，她感到自己肩負保護妮妮的重任。像妮妮這樣的藝術(shù)家，應(yīng)該需要一個保鏢吧，頑子想。妮妮也許有這樣的現(xiàn)實需求，因為這樂隊的其他四人都是男生。來往也許多有不便。這樣過去了幾個月，茂明樂隊雖然只是高中，沒法出專輯，但已經(jīng)在校廣播臺長期駐扎。就連《和平聲像》里也有許多原創(chuàng)內(nèi)容。除了刀郎、陳綺貞，就是茂明樂隊了。雖然社會上的人們只當這個高中生樂隊是小屁孩兒，但仍然，他們告訴自己的孩子：“進了阿拉爾一中，就是邁進了重點大學(xué)的一條腿。”“重點大學(xué)什么樣兒，沒人知道，也不過如此吧。”頑子想。阿拉爾一中已經(jīng)夠重點了。大家都喜歡。教導(dǎo)主任的名言是“抖一抖校服，都會抖下來眾人羨慕的眼光。”頑子信了。
但是媽媽美智突然告訴頑子：“我不喜歡你和這群混樂隊的來往。”頑子嚇了一跳又大驚失色，仿佛自己犯了個大錯：“為什么？”媽媽美智搖搖頭，沒說明白原因，臉上的表情顏色變了又變，好像天上烏云飄來了又飄走了那樣陰晴得神奇。頑子不太理解。只好猜。猜又猜不對。難道媽媽，討厭搞音樂的？
頑子不知道自己猜對沒猜對，她想起舅舅逸飛。舅舅是個灑脫的人。每次去舅舅家做客，頑子都非常開心。在舅舅家里，床單疊得整整齊齊。電視里放著《櫻桃小丸子》，頑子就和姐姐一起看。舅舅家里放著歌本，上書《中華歌曲大全》，里面的大多數(shù)歌曲頑子都聽過，比如《愛我中華》或者《我愛你塞北的雪》或者《我的太陽》，另外一些頑子實在看不懂，即使是每個漢字都認識，連起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例如《重歸蘇蓮?fù)小贰ｎB子很好奇就問媽媽，“蘇蓮?fù)小笔鞘裁矗繈寢屢膊恢馈?/p>
舅舅逸飛畢業(yè)于反修中學(xué)。頑子聽上去覺得很奇特。“返修中學(xué)”是如果考不上大學(xué)會免費重修嗎？這還挺劃算的。頑子想。頑子拿著那《中華歌曲大全》，上還有一首類似蘇蓮?fù)羞@樣自己看不懂的。頑子又去問媽媽：“雅特朗和斯普利托是什么？”媽媽不懂，就對頑子說：“你在哪兒看到的？”頑子把《中華歌曲大全》拿給媽媽看。指著這些歌名兒。媽媽“哦”了一聲，說，這是地名。頑子覺得很奇怪，追問。媽媽說：“這是外國地名。”媽媽有點忙。沒有時間陪伴頑子一起玩兒。頑子悻悻作罷，腦內(nèi)還想著蘇蓮?fù)羞@個神奇的地名。
頑子又問媽媽：“你會不會彈琴？”媽媽說：“會一點。”順手在家里的老卡西歐電子琴上劃出幾個音符。老卡西歐只有66個鍵，頑子也不知道這把老琴是什么時候進家里的。插上電一旋鈕，就有了聲音。這種電音非常刺耳，但已經(jīng)足夠引起注意。媽媽順手一劃，就產(chǎn)生了《歡樂頌》的幾個音符。媽媽是一名中學(xué)教師，平時非常忙碌。能在家里和頑子一起玩的時間少。頑子有時候非常貪玩。媽媽稱其為“難帶”的兒童類型。好在頑子一天天地長大了。媽媽吁了一口氣。
媽媽大多數(shù)時候是一名任課教師，偶爾接班主任。帶班主任的時候，媽媽頭發(fā)都掉了。頑子看了媽媽，覺得媽媽很辛苦，便對媽媽說：“媽媽，你和我玩一會吧。”這樣媽媽可以不那么辛苦。然而頑子的媽媽覺得這個孩子不干正事。總是擠占她的時間。所以極少時候，頑子的媽媽才能坐下來和頑子一起玩。但媽媽仍然在任何小事上努力，似乎并不計算性價比。例如頑子的芭比娃娃。頑子的媽媽坐下來給芭比娃娃縫衣服，縫得又快又好。頑子發(fā)現(xiàn)，媽媽這么厲害！不由得佩服佩服。然后頑子說：“媽媽，你再給我縫一件吧！”
頑子的媽媽聽到這樣的訴求，臉都嚇綠了。趕緊從頑子身邊起身離去。“你這小孩還要擠占我多少精力！”頑子的媽媽憤怒地想。頑子似乎是一個注意力不太集中的小姑娘。頑子在家里看電視，十分鐘換了三十個臺。電視也只有三十個臺。頑子的爸爸看到這樣，不由得打她的手。這小孩怎么這樣煩人！頑子的爸爸和媽媽都覺得頑子是一個平凡而頑劣的小孩。因此再也不愿花時間滿足頑子。
頑子去學(xué)畫畫，這會頑子的爸爸終于獲得了一些養(yǎng)孩子的成就感。頑子的畫還不錯。完成一幅畫是頑子最喜歡的事。但頑子的線條很硬，繪畫總沒有青青畫的好。青青繪畫，就和妮妮彈琴一樣，是老師們最喜歡最稱贊的。這是天才。頑子想。頑子不由得細想一下自己有什么天才。“居然沒有。”頑子惱怒地自言自語。“我居然沒有什么天才的部分。”也許只有不務(wù)正業(yè)和玩兒吧。頑子對自己感到很失望。
頑子回到外婆家里，舅舅逸飛，另一個舅舅逸然，和媽媽美智在這里聚會。頑子看到舅舅和媽媽，終于開心了。舅舅逸飛的女兒越子也在這里。越子拿著《中華歌曲大全》唱歌唱得快樂。當然還有逸然的女兒爽子。什么也不會的頑子看到會唱歌的越子和彈電子琴的爽子，頓時覺得非常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