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挑了一個吉時下葬，就在城邊不遠處的一個風水寶地。

下葬的人很多，來者也不少，縣衙的人更是將四周包圍，還有一些商販也都來了，曾經保住過的人也都攜帶妻兒老小。

李小沐身穿白衣，行大禮。

這期間哭過、鬧過。哭聲連成一片，淚流滿面，哽咽和抽泣時常伴隨在耳邊。

李小沐眼淚流干了，爹娘慘死，將衣物火化，濃濃白煙滾上天空。王良走到近旁安慰，他不語，就是在一旁呆著。

李小沐站著他就也一起站著，李小沐坐下他也跟著一起坐下。

快到中午的時候，這場浩大的葬禮才算完事。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這是李小沐聽到最后的話，剩下的族人又是一片哭聲。

到了下午，哭聲就沒有了。

難過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只有情緒會化作悲憤隱藏在心里。

最難過的還給是慈爺爺。

慈爺爺在家族中輩分極高，是真正掌舵李家的人之一，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年紀還大了。在這一次下葬的過程中，慈爺爺根本就沒有哭過。

更沒有叫喊，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謹遵下葬的禮儀。

末了，慈爺爺在眾人的攙扶下，才離開了這里。

當晚，李小沐就聽到了劇烈的咳嗽聲。

“柳葉，快去拿藥來。”

李小沐最為擔心的就是慈爺爺的身體狀況。很快，柳葉將藥拿來，李小沐拿藥進屋，貼心的送到慈爺爺的手中。

“老了，不中用了。”

慈爺爺看到李小沐進來，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后又是一陣嘆息。

這嘆息李小沐心里清楚，是為家族嘆息，并不是為自己。

看到李小沐的眼圈都泛著紅腫，慈爺爺心里疼了一下，示意讓李小沐坐在一旁，說道：“你可看，家族被殘害的背后，是怎樣的？”

“是利益。”李小沐毫不猶豫的回答。

慈爺爺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

“你還太小，可事情逼得你不得不成長。或許你現在就要接受一切可能會突然降臨的災難，這件事情紙包不住火，以往對我們恨之入骨的人，恐怕就要行動了。”

“那是他們沒本事！只會趁火打劫！”李小沐憤憤不平。

“這才是商戰，是會死人的。”

從慈爺爺的房間里走出來，李小沐不知怎的，肩膀好像重了一些，反復去揣摩慈爺爺的話，總感覺像是在交代后事。

這讓她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煩躁感，可是還無可奈何。

果然，在第二天的時候，就有很多人上門要拒絕與李家生意上的往來，還有很多人是趁火打劫的，價格由高到低，各不相同。

這些場面李小沐是沒見到過的，她只見到過原來對她笑臉相迎的那些人，如今多是惡語相向，甚至有的還拳打腳踢。

門口很快就被圍的水泄不通。

慈爺爺走來，將所有人都請到了內堂。

“小沐，你跟我來。”

李小沐跟著慈爺爺，她手中拿著賬本。

慈爺爺落座在內堂中央，原本還在咋咋呼呼的人群忽然就靜下來了。等了片刻后，慈爺爺開始從左手邊一個個對賬。

賬目很快就對完了，李小沐詫異，這根本就不是在對賬，而是在銷賬。

似乎看出李小沐的不解，慈爺爺說道：“你記住，但凡是趁火打劫的人，就不要來往了。商人商人，先商后人，如果繼續維持生意，他們會記住你今天狼狽的模樣，以此為借口，狠狠的打壓你，甚至打壓你一輩子。”

“那我們今后的生意……”這正是李小沐的擔憂之處。

“生意有大小，我們只要維系住不落井下石的人就好，雪中送炭更是難得可貴。”

“慈爺爺教訓的是，可我們……”

“你記住，錢永遠都賺不完，要學會斷舍離才會有更好的發展，無論是行商還是做人都是一樣的。”慈爺爺將賬本拿走。

臨走時，李小沐發現慈爺爺似乎蒼老了許多。

這些年李家的經營全都是靠剛剛那群人的支持，才會有今天的。可墻倒眾人推，如今李家落魄，也是這群人的無情之舉。

李家的產業遍布很廣，今天這一上午，就斬斷了一多半。

可謂是真正的傷筋動骨。

下午的時候，宅邸門口突然敲鑼打鼓，滿大街都能聽到。

如今李家已經落魄，誰還會在門口敲鑼打鼓，好像是有什么喜事。

宅邸中，所有族人都趕到了門口，一臉怒氣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搗亂。當看清來人后，族人們一個個都沉默了。

是王家。

這王家勢力極大，是東城米行的龍頭，縣衙都不敢招惹，官府都要禮讓三分，客客氣氣的。

“王家來此，有失遠迎。”

慈爺爺走來，笑盈盈的開口。

王家來人是一個胖女人，穿著一身的綾羅綢緞，胭脂俗粉撲滿全臉，全身上下的飾品多到數不過來。

她臉上充滿了傲氣，就算是面對慈爺爺，也都如此。

李小沐見過這個女人，是王良的娘親，她生有四個孩子，王良排第三。這個時候她過來，肯定不會是好事。

胖女人朝著門里瞅了瞅，沒有看到王良，說道：“我就不進門了，讓王良出來，跟我回家。”

“好，去請王公子。”慈爺爺發話。

很快，王良就被請了過來，他看到娘親的時候，站住了腳，不打算過去。顯然是不想要離開這里，但是免不了被他娘親呵斥。

面對娘請的責罵，王良也還是不肯離開。

李小沐本想上前去說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如今李家已經破敗，生意更是折損很多，今后的李家會不會東山再起都是問題。

“你還不過來！”最終，胖女人氣急了。

她身后幾個敲鑼打鼓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家伙，涌入到李家宅邸，硬生生的將王良拽出去了。

“今后，王家跟你們李家沒有半分錢關系！”

胖女人說完這句話后，王良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沐，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你我是青梅竹馬，更是有婚約在身，你等我，我肯定會回來的。”

李小沐有心要跟去，剛抬腳就又放下。

慈爺爺拍了拍李小沐的肩膀：“他會回來的。”

李小沐心里難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心里盼著他能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