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時，巷子里的血水正順著磚縫滲入地底。

弒神議會的人早早過來，還能夠清晰地看到昨晚的慘烈情狀。

高落陳的機械靴碾過水洼，昨夜被子彈擊碎的霓虹燈管殘骸扎進鞋底，發出細碎的呻吟。林夏蹲在防火梯下，鑷子尖挑起半枚變形的彈頭，金屬表面爬滿血管狀凸起，像是被高溫熔化的血管標本。

“彈道模擬顯示，“她將平板轉向高落陳，“子彈在距離目標五厘米處驟停，動能瞬間歸零。“

雨水沖刷過的墻面浮現淡金色紋路，如同干涸的河床上顯露的古老地圖。高落陳的機械臂突然抽搐，藍光掃過磚塊時，內置揚聲器爆出刺耳警報：【檢測到GN-327型能量殘留】。

三米外的垃圾桶后，半塊染血的桂花糕正在融化，糖霜混著血水凝成琥珀色膠質。

邱落用刀尖戳破溏心蛋時，蛋黃淌成完美的日輪。

“修車廠老板說你昨晚沒關液壓機，“她把烤焦的法棍泡進牛奶，“液壓油漏了半倉庫。“

我握緊餐刀，刀刃在瓷盤上刮出高頻顫音。陽臺的洗衣機正在甩干那件染血襯衫，滾筒撞擊聲與新聞播報重疊：“...連環殺人案死者增至七人，兇手疑似攜帶高危器械......“

邱落突然伸手抹掉我嘴角的藍莓醬，指尖殘留著烘焙手套的焦香，將藍莓醬舔舐進嘴里：“今天早點回來，幫我調烤箱溫度。“

她的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溫度計，紅色刻度像一道微型傷口。

林夏將彈頭封入證物袋時，高落陳的機械臂正在失控。

齒輪咬合處迸濺出青紫色火花，皮膚與金屬接縫的疤痕掙裂開來，露出下方焦黑的烙印：327-β。議會植入的痛覺抑制芯片早已失效，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腰帶。

“需要返廠檢修嗎？“林夏遞過止血膠布。

高落陳扯斷左臂的應急電源線，機械眼虹膜縮成針尖：“不需要，我還能堅持。十七分鐘前，溫黎的定位信號消失在舊城區。“

證物袋里的彈頭突然浮空炸裂，金粉在晨光中凝成箭頭，指向三個街區外的早餐店。林夏的平板跳出血色彈窗：【錨點坐標鎖定，侵蝕進度27%】。

高落陳強撐著站起，淡淡地說：“走了。”

我抱著液壓油拐進窄巷時，機械臂的陰影已封住出口。也許是我沒有在意，我的手背上的血管在那時微微泛出金黃色。

高落陳的風衣下擺滴著冷凝水，槍口緩緩抬起：“溫小姐，需要看看我的持槍證嗎？“

扳機扣動的剎那，我掀翻油桶。淡金色液壓油潑濺成幕布，子彈穿透油霧時，后腰的刀柄突然滾燙——彈頭在離皮膚三厘米處凝固，銅殼表面綻開日輪狀裂紋。

“果然是你。“高落陳的機械眼閃過數據流，327-β的編碼在他瞳孔深處燃燒，“三年前GN-327實驗體失蹤案，是你干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油污順著墻根流淌，勾勒出消防通道的銹蝕輪廓。我踩著油膜躍上貨箱，余光瞥見巷口閃過碎花圍裙——邱落拎著垃圾袋僵在原地，法棍面包從紙袋里滾落，沾滿泥水。

幾小時前，邱落擦拭烤箱旋鈕時，發現了刻在金屬夾縫里的字母：GHY。黃油在烤盤上融成金色湖泊，倒映出她后頸浮現的齒輪胎記。當溫度攀升至327℃時，整棟樓陡然斷電，黑暗中有銀發掠過櫥窗玻璃。

“小黎！“她踉蹌著沖向玄關，踩到滿地黏膩的金砂。手電筒照亮臥室——我的枕頭下壓著染血的刀，刀柄纏著從尸體口袋翻出的工牌，編號NM-327在月光下泛著幽綠。

洗衣機仍在嗡鳴，滾筒里翻滾的血衣纏住她的碎花床單，泡沫從排水管涌出，在地面匯成粉紅色漩渦。邱落顫抖著掀開洗衣機蓋，一顆變形的彈頭正卡在濾網里，表面血管狀凸起如活物般搏動。

夕陽把修車廠染成熔爐時，我正用汽油沖刷液壓機上的血漬。

高落陳的機械臂殘片嵌在鐵架上，齒輪間纏著幾根銀白發絲。林夏的平板遺落在油污里，屏幕碎裂的【侵蝕進度】已跳至44%。

邱落的未接來電在手機里堆成未讀墓志銘。我攥著從她烤箱拆下的溫控器，327℃的旋鈕背面刻滿細小劃痕——那是用刀尖反復描摹的三個字母：GHY。

暮色吞沒最后一縷光時，卷簾門外傳來高跟鞋叩擊聲。銀發男人倚著霓虹燈牌，指尖把玩著半塊桂花糕：“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小容器。“

他的紅瞳里燃著永生不熄的火，映出我手中緊握的刀——刀柄上“防身用“的刻字正在剝落，露出下方被血漬浸透的真相：弒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