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泛著珍珠光澤的小溪還在汩汩流淌,那些會發(fā)光的小魚正圍著星光打轉(zhuǎn)。林小滿剛彎腰想撿掉落的探險本,忽然,“嗷——!“一聲慘叫突然從溪邊炸開,驚得她手里的本子“啪嗒“掉在石板路上,里面夾著的鳳凰羽毛都彈了出來。江澈條件反射地把她拽到身后,兩人盯著霧氣彌漫的山谷,心臟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就在這時,遠處那幾點暖黃色的光劇烈晃動起來,其中一盞“噗“地滅了,像被什么東西撞翻在地,橘色光暈在霧氣里暈開詭異的漣漪。剩下的燈籠也開始七零八落,鈴鐺聲變得雜亂無章,伴隨著枯葉被踩碎的“沙沙“聲,山谷里的蘆葦突然集體瘋狂搖晃,那些會呼吸的小燈籠明明滅滅,像是黑暗中有雙看不見的手正朝著他們逼近。江澈條件反射地把她拽到身后。
“怎么辦?要不要去看看?“林小滿聲音發(fā)顫,手指死死揪住江澈的背包帶。其實她心里早有答案,自從在山洞撿到那根鳳凰羽毛,他們就發(fā)誓要找到鳳凰谷,眼下說不定是個機會。可那聲慘叫聽得人頭皮發(fā)麻,萬一遇到什么吃人的怪物......
“來都來了,總不能當逃兵!”江澈咬著后槽牙硬撐,手里的瑞士軍刀被攥得“咯咯”響。其實他后背的冷汗早把T恤粘在背上,說話時喉結(jié)止不住地上下滾動。林小滿揪著他背包帶的手指都發(fā)白了,突然壓低聲音:“要不…咱先瞅瞅?”話剛說完,胳膊就被荊棘劃了道紅印子,她“嘶”地縮手,又怕動靜太大,趕緊把嘴抿成條縫。
江澈瞪她一眼,故意把軍刀卡簧掰得“咔嗒”響:“慫啥?真要有怪物,我這刀還能削它兩斤肉。”可這話剛出口,他就聽見自己心跳聲跟擂鼓似的。兩人貓著腰往前挪,藤蔓刮過手背刺拉拉地疼,林小滿突然拽住他手腕,指甲都掐進他皮肉里:“你聽!水潭子方向…有‘吧嗒吧嗒’的滴水聲,還有人喘粗氣似的!”
“別自己嚇自己。”江澈嘴上這么說,卻跟著停下腳步,耳朵豎得老高。確實有規(guī)律的滴水聲混著粗重呼吸,像老水牛在泥潭里打滾。他咽了口唾沫,沖林小滿jerk下巴:“你拽緊我,我先撥開藤子看看。”
林小滿喉嚨發(fā)緊,只能點點頭,手指死死攥住他背包帶。江澈伸手扒開最后一簇藤蔓,胳膊被刺劃出幾道血痕都沒覺出疼——眼前溪邊的石頭上,竟癱著只渾身泥污的火紅色大鳥!
“我…我的天吶!”江澈脫口而出,手里的軍刀差點掉地上。那鳥聽見動靜,艱難地抬了抬腦袋,鎏金色的眼睛半睜著,右翅膀上幾根飛羽斷得參差不齊,血珠正順著尾羽往下滴,把清澈的溪水染成暗紅。
林小滿捂著嘴差點叫出聲,往前蹭了半步又猛地停下:“這…這真是鳳凰?咋跟咱村西頭王嬸家那只掉毛老母雞似的?”她盯著鳥翅膀下結(jié)的泥痂,發(fā)現(xiàn)有幾處羽毛被燒得焦黑,根部還沾著凝固的血痂。
江澈彎腰撿起塊石頭,猶豫著往水里扔:“試試它動不動。”石頭“撲通”落水,那鳥只是眼皮動了動,尾巴無力地掃了下石頭,發(fā)出幼貓似的嗚咽。
“它受傷了。”林小滿聲音突然變輕,蹲下身扒拉帆布包,“咱帶的急救包呢?要不…給它包扎下?”
江澈皺眉盯著鳥翅膀上的傷口,看見斷羽根部還在滲血,突然想起爺爺講過的故事:“鳳凰血能治百病…可它咋會傷成這樣?”
“管它呢,總不能見死不救。”林小滿掏出碘伏棉簽,手卻在發(fā)抖,“你…你幫我按住它,別讓它啄我。”
“我哪敢按?”江澈往后退半步,軍刀在手里轉(zhuǎn)了圈,“要不…先喂點水?”他摸出水壺,剛湊近溪邊,那鳥突然張開嘴,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啼鳴,震得水面浮起細浪。
林小滿屁股墩地坐下,水壺“咕嚕嚕”滾到鳥腳邊:“它…它該不會要吃了咱吧?”
“要吃早吃了。”江澈硬著頭皮蹲到鳥跟前,發(fā)現(xiàn)它爪子上還纏著斷掉的藤條,指甲縫里嵌著暗紅的泥土,“你看它爪子,像是被困在這兒好些天了。”
林小滿湊近看,發(fā)現(xiàn)鳥喙邊沾著野果殘渣,突然從包里翻出塊壓縮餅干:“試試這個?”她掰下小塊扔過去,那鳥卻偏過頭,眼睛盯著她手里的水壺。
“渴壞了。”江澈擰開水壺,慢慢往鳥喙邊倒,水流剛碰到它舌頭,它就猛地張開嘴,水花濺得兩人滿臉都是。林小滿看著它吞咽時脖子上的羽毛跟著起伏,突然覺得這鳥跟自家養(yǎng)過的小雞仔似的,沒那么嚇人了。
“等它喝完水,咱幫它把爪子上的藤條解開吧。”她小聲說,手指輕輕碰了碰鳥尾羽上的血珠,“這羽毛…比集市上賣的紅布還鮮亮。”
江澈沒說話,盯著鳥翅膀下露出的焦黑皮膚,突然想起進山前村里老人說的話:“鳳凰涅槃,得先浴火…它該不會是從火里逃出來的吧?”
林小滿打了個寒顫,抬頭看四周陰森的林子,突然覺得后背發(fā)涼:“別管啥火了,先救它要緊。萬一它真是神鳥,救了說不定有報應…”
“是福報。”江澈糾正她,伸手去解鳥爪子上的藤條,指尖剛碰到冰涼的爪子,那鳥突然輕輕啄了下他手背,嚇得他猛地縮手。
“疼嗎?”林小滿趕緊問。
“不疼…像撓癢癢。”江澈盯著鳥喙,發(fā)現(xiàn)它嘴角還沾著片草葉,突然笑了,“原來神鳥也會吃草葉啊。”
林小滿看著他笑,心里的緊張突然松了些,又掰了塊餅干碎放在鳥跟前:“吃吧,吃完咱幫你治傷。”
那鳥瞅瞅餅干,又瞅瞅他倆,突然低頭用喙尖輕輕戳了戳林小滿指尖。她渾身猛地繃緊,像被人從后頸拎住的小雞仔,可沒敢縮手,就聽見江澈在旁邊嘟囔:“喲,這鳥兒還知道先打招呼呢?比村口二黑子家的大黃狗講究多了。”
江澈蹲下時膝蓋“咔吧”一聲,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剪刀在手里轉(zhuǎn)得“呼呼”響:“看好了啊,哥當年給巷口三花包扎的時候,那家伙撓得我滿手血道子都沒喊疼!”話是這么說,剪刀剛碰到鳳凰腿上帶血的荊棘,他手指就抖得厲害,刀刃被黑紅血漬一糊,差點從手里滑出去。“這血……還帶熱氣呢!”他喉結(jié)滾動著咽唾沫,聲音都劈叉了,“小滿你說,咱直接剪不會弄疼它吧?”剛把剪刀尖伸過去,鳳凰突然輕輕抖了下翅膀,嚇得他“嗷”一嗓子往后仰,屁股墩地坐在濕漉漉的苔蘚上。
林小滿“噗通”跪到石頭旁,溪水“嘩啦”漫過褲腳。“來,先喝口水緩口氣!”她舀水的手晃得跟篩糠似的,半瓢水全潑在鳳凰翅膀上。鳥喙擦過她手心時,糙得像砂紙磨過,她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水瓢“當啷”掉進水里:“江澈!快把鑷子遞過來!你看這刺都扎進肉里了,不挑出來不得爛掉啊?”嘴上催得急,心里卻直打鼓——上次給自家貓拔刺都被撓了三道印子,這鳥爪子比貓爪尖多了,萬一給她來一下子……
江澈手抖得跟彈三弦似的,好不容易夾出根帶血的荊棘刺,“吧嗒”掉在石頭上。“成了!”他剛想笑,就見鳳凰突然渾身冒起青灰色的煙,煙霧裹著它慢慢往上飄,艷麗的羽毛“簌簌”往下掉,每片羽毛落地都變成黑色的灰燼,空氣里突然彌漫開一股燒焦羽毛的怪味。
“我滴個親娘!”林小滿一屁股坐在水里,眼睛瞪得溜圓,“這鳥……該不會是要炸了吧?”
江澈蹭地往后退了兩步,后背撞上棵樹,手里的剪刀“當啷”落地:“昨兒村口李大爺說的沒錯!深山里不能亂救東西!這準是妖怪現(xiàn)形呢!”
話沒說完,煙霧里突然傳出女人的咳嗽聲。兩人瞪大眼,就見灰燼里慢慢鉆出個裹著破斗篷的人——頭發(fā)亂得跟鳥窩似的,臉上沾著泥和血,手里還攥著半根燒焦的羽毛。
“我的天……”江澈后退半步,撞在樹干上。煙霧里傳來個清亮的女聲:“哎喲,褪個毛跟扒層皮似的疼。”等煙霧散了,石頭上站著個銀發(fā)少女,頭發(fā)里纏著會發(fā)光的藤蔓,右小腿上還纏著帶血的布條。她低頭看看江澈包的繃帶,“嗤”地笑出聲:“這手藝跟我家松鼠織的圍巾有一拼,歪歪扭扭的。”
林小滿驚訝得合不攏嘴:“你……你是那只鳥變的?”
“鳳凰,謝謝。”女人彎腰扯下腿上的布條,露出正在愈合的傷口,鱗片泛著孔雀石的光澤,“我叫西瞳,女巫來的。要不是你們,我這翅膀今兒個就廢在那群死鳳凰手里了。”
“別緊張,”西蒙甩了甩頭發(fā),“等你們喝完我調(diào)的變身藥水,也能體驗一把骨頭縫里長羽毛的感覺——不過現(xiàn)在,先帶我回家吧,我保證,你們會愛上我的會織圍巾的松鼠管家。”
江澈盯著西瞳鎖骨處泛著微光的胎記,喉嚨突然發(fā)緊——那抹紅痕在暮色里像團跳動的小火苗,跟他偷藏在抽屜里的鳳凰羽毛殘片紋路一模一樣。他正愣神,冷不丁被西瞳敲了腦袋:“別盯著看了,人類小子!現(xiàn)在不是犯花癡的時候!來扶我一把!”
“誰、誰犯花癡了!”江澈耳朵發(fā)燙,慌忙伸手去攙她,卻在碰到她滲血的袖口時猛地縮手,指尖像被燙了似的。西瞳見狀輕笑一聲,藤蔓從指尖“嗖”地竄出,纏上旁邊歪脖子樹的樹干,卻在借力時踉蹌著往江澈懷里倒:“嘖,疼死我了……人類的身體怎么這么不抗造?”
林小滿慌忙扶住她另一只胳膊,聞到她身上混著草藥和焦羽味的氣息,突然想起奶奶熬中藥時的灶臺——煙火氣里帶著股說不出的安心。“您、您輕點用魔法,傷口會裂開的!”她看著西瞳指尖若隱若現(xiàn)的幽藍火苗,想起剛才火場里沖天的鳳凰虛影,后頸又泛起細汗。
“放心,炸不了。”西瞳咬著牙往前挪,藤蔓在泥地里拖出長長的痕跡,“再撐五分鐘就能到家……嘶——”她突然倒吸冷氣,江澈感覺懷里的重量猛地變沉,差點被壓得跪到地上。
“您這體重忽輕忽重的,跟坐過山車似的!”江澈齜牙咧嘴地調(diào)整姿勢,胳膊肘不小心碰到西瞳腰間的藤條繃帶,換來她一記眼刀。
“鳳凰褪羽跟你們?nèi)祟惞钦垡粋€道理!”西瞳甩了甩沾著草屑的頭發(fā),發(fā)梢掃過林小滿手背,涼絲絲的像沾了露水,“等你試過從骨頭縫里往外拔羽毛,再來跟我抱怨。”她抬手指向白樺林深處,那兒正飄來一縷豌豆湯顏色的青煙,“瞧,煙囪冒綠煙呢,我家那老東西肯定在熬愈合劑。”
林小滿盯著煙霧皺起眉頭——那顏色像極了去年她把藍莓醬打翻在作業(yè)本上的模樣。“屋頂怎么還有個旋轉(zhuǎn)的向日葵?”她指著木屋頂端,只見金色花盤正“咯吱咯吱”轉(zhuǎn)著圈,花瓣縫隙里漏出細碎的光。
“防賊的。”西瞳嘴角扯出抹笑,卻在跨過樹根時猛地拽緊江澈的手腕,“小心!第三塊石頭下面埋著捕獸夾……當年有個偷我草藥的獵人踩中過,現(xiàn)在還在輪椅上躺著呢。”
江澈感覺手腕被掐得生疼,卻不敢吭聲。路過溪邊時,水面倒影里突然晃過個黑影——西瞳的右肩竟隱隱長出半截羽根,暗紅的絨毛上還沾著血痂。他想起剛才在火光里看見的鳳凰翅膀,喉嚨動了動:“您變成鳥的時候……真的能飛嗎?”
“現(xiàn)在連撲棱翅膀的力氣都沒。”西瞳沒好氣地瞪他,卻在看見木屋窗臺上的南瓜燈時,眼神軟了下來,“瞧見沒?那傻子又把南瓜燈調(diào)成‘友好模式’了,眼睛眨得跟抽風似的。”
林小滿這才注意到南瓜燈的瞳孔正一明一暗地閃,嘴角咧開的弧度活像村口小賣部的老板娘。推開門時,腳底突然被團毛茸茸的東西絆住,“嗷嗚”一聲,三尾黑貓竄了出來,尾巴上的毛線團滾到西瞳腳邊。
“梅林,給客人拿椅子。”西瞳話音剛落,那黑貓抖了抖身子,三條尾巴展開成了扶手椅。江澈目瞪口呆:“這貓會變魔術(shù)?”
“它偷喝了變形藥水,現(xiàn)在只能變家具。”西瞳往椅子上一坐,藤蔓自動解開腿上的繃帶,“別站著啊,坐下喝點東西。想喝茶還是喝酒?我這兒有噩夢消解茶,喝了能夢見棉花糖云。”
“有普通的茶嗎?”江澈謹慎地坐在木凳上,屁股底下突然“咯咯”笑起來,嚇得他差點蹦起來——凳子腿是會說話的蘑菇。
西瞳挑眉,打了個響指,墻上的茶壺飛起來往杯子里倒茶,琥珀色的液體在杯里凝成草莓圖案。她扔給林小滿一塊蜂蜜蛋糕,上面的櫻桃正轉(zhuǎn)著眼睛看她:“吃吧,這櫻桃會眨眼但不會咬人。”
林小滿咬了一口,嘴里忽然綻開星光,細細一聽,竟有tiny的聲音在唱小調(diào)。江澈的茶盞里浮著會游泳的奶精魚,尾巴甩出的水花在他手背上拼出“歡迎”兩個字。
“這屋子……”林小滿盯著墻上用鹿角織圍巾的鹿頭標本,“都是活的?”
“谷里的東西多少帶點靈氣。”西瞳晃了晃空藥瓶,天花板垂落的藤蔓立刻往里面倒藥粉,“你奶奶沒跟你提過我?她二十年前在這兒救過我,用溪水給我洗傷口,還說等你長大了,會帶根鳳凰羽毛來找我。”
林小滿手里的勺子“當啷”掉進杯子:“我奶奶說,找到鳳凰谷能解開我爸失蹤的秘密……”
西瞳點點頭,藤蔓輕輕卷住她的手腕:“別急,等你們進了谷,我?guī)銈內(nèi)タ此卦谠鹿饩锏臇|西。至于你——”她轉(zhuǎn)向江澈,后者正被松鼠扒拉口袋,“明天教你認止血草,省得以后包扎跟綁粽子似的。”
“我學那干啥?”江澈好不容易抓住松鼠,發(fā)現(xiàn)它尾巴上系著“惡作劇”的紙條。
“說不定哪天用得上呢。”西瞳笑起來,銀發(fā)跟著晃了晃,黑貓梅林翻了個白眼,尾巴變成掃帚開始掃地上的糖霜。
墻上的座鐘突然“當啷”響了幾聲,彈出個小木人拉手風琴。西瞳拍了拍膝蓋:“趁藥效還沒發(fā)作,玩?zhèn)€游戲怎么樣?魔藥猜猜樂,輸了的人被梅林撓癢癢。”
林小滿掀開第一只杯子,聞見雨后森林的味道:“這是……薄荷茶?”
“錯!這是誠實藥劑,喝了說謊舌頭變藍。”西瞳拍手,梅林立刻撲上去用羽毛撓林小滿腳心,逗得她直笑。
江澈掀開第二只杯子,里面的液體泛著金光:“這個是星星做的?”
“算你聰明。”西瞳遞給他一塊巧克力,里面跳出只舉旗子的青蛙,“獎勵你不用學認草。”
窗外的白樺樹沙沙響,月光漏過窗臺上的南瓜燈,在地板上灑了片晃悠悠的金斑斑。林小滿咬著西瞳插在她辮梢的夜曇花瓣,看那玩意兒在月光下忽藍忽粉地變,像含著顆會呼吸的軟糖。江澈正跟西瞳爭那鍋燉糊的草藥湯,一個說“這味兒比我奶腌的臭鴨蛋還沖”,一個罵“不識貨的人類,加了鳳凰涎的愈合劑千金難買”,逗得蹲在灶臺邊的三尾黑貓“喵喵”直笑,尾巴上的毛線團滾進火塘,“刺啦”冒起股焦香。
小屋墻角堆著比人還高的藥草捆,薄荷和迷迭香的味兒混著暖烘烘的柴火味,熏得人眼皮子發(fā)沉。天花板吊著串風干的星星果,每顆都裹著層糖霜似的白絨毛,輕輕一晃就簌簌掉金粉。林小滿盯著西瞳用藤蔓編搖籃——說是給那兩只總往她兜里塞松果的松鼠崽兒做窩,藤蔓尖上還開著淡紫色的小花,比村口小賣部賣的頭繩還漂亮。
“瞧著點!別碰那罐子!”西瞳突然喝止江澈伸向櫥柜的手,“里頭裝的是龍蜥唾液,沾到皮膚能爛穿三雙膠鞋。”嚇得那小子猛地縮回手,卻碰倒了旁邊的琉璃瓶,里面飄出片羽毛——跟林小滿包里的那截殘片一模一樣,在空氣里轉(zhuǎn)著圈,尾端拖出淡金色的光痕,像誰用毛筆在夜空中掃了道。
壁爐里的柴火“噼啪”炸開火星,照亮了墻上密密麻麻的羊皮地圖。林小滿這才看清,那些彎彎曲曲的金線竟都是會動的——一條泛著磷光的小溪正順著山脈爬,盡頭聚成個泛著虹光的湖泊,湖中心浮著座飄著花瓣的小島,跟西瞳說的“圣鳳凰谷”簡直一模一樣。
“等傷養(yǎng)好了,帶你們?nèi)ス壤锟凑嬲镍P凰花海。”西瞳往火塘里添了塊松明,火苗“轟”地竄高,把她臉上的疤痕照得暖融融的,“那兒的露珠能治近視眼,蒲公英一吹就變成會唱歌的小精靈……”
“拉倒吧,我才不信蒲公英會唱歌。”江澈嘴上懟著,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西瞳指尖卷起的風——她正用魔法把曬干的薰衣草揉成枕頭芯,淡紫色的花末在半空聚成只蝴蝶形狀,翅膀一扇,滿屋子都是陽光曬過的香味。
南瓜燈突然“噗”地吐出口煙,變成了貓頭鷹的模樣,眼睛“咕咕嚕嚕”轉(zhuǎn)著看向窗外。林小滿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見白樺林深處閃過幾點幽藍的光,像誰提著燈籠在走,卻在她揉眼睛的工夫消失了。轉(zhuǎn)頭再看屋里,西瞳已經(jīng)歪在草垛上睡著了,黑貓蜷在她懷里,松鼠崽兒正用毛線針給她縫補破洞的斗篷。
“喂,小滿。”江澈突然壓低聲音,手里攥著從櫥柜里偷摸拿的蜂蜜罐,“你說咱明早偷偷去谷里摘點鳳凰果,西瞳會發(fā)現(xiàn)不?”
林小滿白他一眼,卻看見他頭發(fā)上沾著片金粉——準是剛才星星果掉的。窗外的風裹著股甜津津的味兒,像遠處有片看不見的花田在悄悄開花。她摸了摸辮梢的夜曇,花瓣不知何時變成了溫柔的奶白色,在爐火映照下輕輕顫動,像誰在說晚安。
“先管好你自己吧,偷喝愈合劑的事兒還沒跟你算賬呢。”她戳了戳江澈沾著綠湯的嘴角,卻在這時,聽見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鳥鳴——清亮,悠遠,像從星星堆里落下來的音符。
小屋的木門“吱呀”響了一聲,不知哪兒來的螢火蟲飛進來,停在西瞳鎖骨的胎記上。林小滿突然覺得,這飄著怪味又透著暖乎氣的小屋,比自家的硬板床還讓人踏實。哪怕外頭的林子黑黢黢的,哪怕那些會發(fā)光的腳印還在晃悠,可只要壁爐里的火沒滅,只要南瓜燈還在眨眼睛,好像就沒什么可害怕的了。
“睡吧,人類小子。”西瞳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藤蔓自動給兩人扔來兩床羊毛毯,“明早給你們烤松餅,加鳳凰莓醬的那種……”
江澈的呼嚕聲已經(jīng)響起來了。林小滿裹緊毛毯,看著天花板上慢悠悠轉(zhuǎn)著的星星果,突然覺得這一天的驚險都像被揉進了薰衣草枕頭里,軟乎乎,香噴噴。她閉上眼,鼻尖還縈繞著草藥香和柴火味,耳邊傳來黑貓踩奶的“咕嚕”聲,還有遠處——說不真的是蒲公英在唱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