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慌忙轉身去扶他,聽到謝瀾亭氣若游絲:
“沒事,只是痛得厲害,沒有大礙。”
許是看到傷口駭人,她自己也覺得左肩和右臂痛得厲害。
這時洛非魚趕來,從天而降來到兩人身邊,先是看了一眼遍地的狼藉,隨后手中現出一道玉簡,指尖一揮,玉簡飛了出去,消失在空中。
他蹲在謝瀾亭面前道:“方圓百里最好的郎中只有你自己,就不需要我再幫你叫人了吧?”
沈拾聽到郎中,突然想起中了亂魂引時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問出了口:“師父她……與什么醫者走得很近嗎?”
“你是說謝師遙?”洛非魚脫口而出。
謝瀾亭一邊給自己止血,一邊抬眼看了看沈拾:
“那些畫面你果然都看到了。”
沈拾愣住片刻,馬上反應過來:“那是你的記憶嗎?”
“確切地說,是我曾經被封印的記憶。”
原來亂魂引本是引起魂魄混亂的一道魂咒,卻陰差陽錯一通攪和,解開了謝瀾亭被封印住的記憶。
當年謝師遙卜到自己可能會為人所害,擔心身邊重要的人自此陷入仇恨之中一生不得快活,于是提前給妙真和謝瀾亭喝下了離情露。
一旦東窗事發,情緒激蕩之下離情露就會發揮作用,讓飲用之人逐漸遺忘自己與制作者之間的所有情感糾葛。
“那日我被青山擄走,離情露發作,一路遺忘,到了祭臺之上已經記不清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悲痛萬分卻找不到源頭。”
“原來如此……他竟為你們做到如此地步,寧可自己被遺忘,也不愿你被仇恨蒙蔽毀了一生。”
“可惜能想起的也只有那寥寥幾個片段了。”謝瀾亭不禁握了握拳,“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亂魂引的配方。”
洛非魚當場急了:“那是邪修的方子!你能想起來是陰差陽錯,再用恐怕真的會失控!”
謝瀾亭苦笑道:“小拾方才已然失控了。這方子我不會再找了。”
當年沈拾消失得突然,他只是隱隱擔憂她身上的殺伐之氣不太對勁,如今將人召喚回來,才確定的確是亂魂引招致的混亂失控。
幸而早有準備,以自然之息平定了她的混亂。
此時遠處天空若隱若現兩道人影。
洛非魚抬頭望了望天,向兩人道:“觀星殿的人就要到了,你們先回避吧。后面的事情我來處理。”
沈拾點了點頭,扶著謝瀾亭進了房中,關起門來。
走了短短幾步路,她竟肩膀痛到隱隱有些流汗,不由伸手往肩上摸了一把,分明是沒有傷的。
謝瀾亭倒在榻上看到她疑惑的神色,問道:“怎么了?”
“分明沒受傷,但身上痛得厲害,你也幫我看一看吧。”
沈拾也走過來坐到榻上,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和右臂。
謝瀾亭順著她手指的位置望過去,衣服都是完好的,更不可能有傷口。
他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肩膀,問她:“痛感有變重嗎?”
沈拾搖了搖頭。
他又伸手捏了一把自己身上的傷口。
兩人同時緊皺眉頭,“嘶”了一聲。
一時間都愣住了,面面相覷,露出訝異之色。
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是觀星殿的人到了,兩人凝神細聽,那人應該是看到了唐離的慘狀,大呼:
“怎會如此!”
洛非魚道:“我倒想問一問,你們觀星殿無緣無故闖到我流瑛谷殺人,到底是何意圖?”
“觀星殿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其中必定是有誤會。”
沈拾靠近門邊透過門縫向外瞧,那觀星殿的修士很是面生,隱約看得到他腰間掛著的星紋牌上刻著:清律閣,孟驍。
“這總是你們觀星殿的人吧?”洛非魚指著地上的唐離,語氣中有了一絲怒意。
洛非魚雖是隱居在流瑛谷,但他的地位與實力但凡是有些名頭的修行之人都是知曉的,他一開口,孟驍就只有低頭聽教訓的份。
“確是我觀星殿用人不善……只是人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請洛前輩手下留情吧……”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努力斟酌用詞。
此時洛非魚又抬頭望向天邊,道:“今天還真是熱鬧。”
孟驍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繆無聲與爭流御劍飛來,也在院中落下。
沈拾知道孟驍來此是撇清觀星殿的關系,卻不明白繆無聲是來做什么。仔細聽了一會兒才捋清了其中緣由:
原來洛非魚那根玉簡分了兩份,一份發往觀星殿,另一份發往了風雷谷。
觀星殿收到的消息是殿中修士在流瑛谷大肆挑釁。
風雷谷收到的消息則是沈拾與觀星殿大打出手。
果然他們一聽到這個消息便坐不住了,生怕得罪了觀星殿,忙派人前來解釋。
“前幾日你們才傳了口信,說得了六階武修坐鎮風雷谷,如今怎的突然就改口了?”孟驍在繆無聲面前架子倒是拿了個十足十。
繆無聲:“沈拾只是代管,棲霞院真正的長老是祁清夢的徒弟爭流。”
他甚至掏出了一份文書遞了過去,白紙黑字寫著委任爭流為棲霞院長老。
沈拾見他們這樣短的時間里就寫好了文書,不由覺得好笑。
大師兄應當是聽謝瀾亭提到了自己當下被當了靶子的困境,便趁此機會讓風雷谷主動撇清關系。
這時沈拾的右臂突然一陣劇痛,一轉頭便見謝瀾亭已經自顧自地在給自己上藥了。
她忙走過去幫忙,將藥抹勻涂好,再用絲絹細細裹住傷口,用剪刀剪開一個小口,仔細系緊。
包扎好抬起頭來,正撞上謝瀾亭怔怔地望著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傳來大師兄的聲音:“沈拾是我流瑛谷谷主的十弟子,不屬于任何門派。”
沈拾避過謝瀾亭的目光,轉而坐到他的另一側,準備包扎另一邊的傷口。
他倒是聽話配合,原本包扎右臂已經把衣衫褪下半邊,這下更是把另一半也順勢拉了下來。
氣氛瞬間變得旖旎曖昧起來。
沈拾心下一慌,手中的藥重重推到了他的傷口上。
這下兩人都痛到身體一縮。
院中洛非魚繼續說道:“還望孟閣主回去好好整頓整頓觀星殿,再有下次就不是幾句話解釋解釋這么簡單了。”
“那是自然。既然誤會已經解除,晚輩就將尸體帶回去,先行告退了。”是孟驍的聲音。
沈拾強作鎮定,將藥涂好包上絲絹,卻聽謝瀾亭道:
“太緊了。”
她解開剛剛打好的結,重新系了一遍。
“繆長老可還有事?”外面大師兄問道。
繆無聲支支吾吾,只說想見一見沈拾。沈拾清楚他是想要來取每個月的解藥。
“太松了…”謝瀾亭又開口了。
這次沈拾沒忍住白了他一眼,忍著痛狠狠拉了一把絲絹,這次謝瀾亭皺了皺眉,愣是一聲也沒敢吭。
收拾好一切,她幫他將落在身后的外衣拉到肩上,示意他披好,轉身便開門走了出去。
開門的瞬間,門外爭流的視角剛好看到了房內七師叔手忙腳亂穿衣服的場面。
她嘴巴微張,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沈拾將門在身后關嚴,揮手招呼爭流過來身邊,小聲與她耳語了幾句。
爭流笑著點了點頭,便向繆無聲道:“師姑在谷內的一應事務都交代給我了,咱們回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