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放心,師姐和我們都會盡全力想辦法的。”
池硯擺擺手,轉移了話題:“我沒什么,倒是你,那日之后有沒有受到什么反噬?”
“魂魄漂泊了一陣子,現(xiàn)下也安穩(wěn)了。可是師兄…你為什么對我的容貌變化毫不吃驚?”她終于問出了憋在心里一整天的問題。
池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有你的緣法,我們都只是過路人,有些事情你不該從我們口中知道。”
她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卻知道他是不打算說什么了。
“你既來了,有件事情我要交給你去辦。”
他直起身子進了房,過了一會兒走出來,手中多了一個紙包。
她接過紙包掀開,里面放著一些像植物種子的東西。
“這是?”
“明天你陪我去一趟清河村,將這些作物種子挨家挨戶分送一些。”
她點頭答應,這一夜便各自安歇了。
這院子房間少,池硯要照顧祁清夢,便將耳房用屏風一分為二,供沈拾與玄昭暫住。
本還擔心會相互打擾,誰知玄昭直到天亮才返回院落。
外院門一開沈拾就醒了,她躺在床上聽著他默默回房,帶進一陣風,而后卻只是坐在那里,并沒有要睡的意思。
她按捺不住好奇,披了件外衣起身繞過屏風,見他坐在榻上怔怔發(fā)呆。
“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問。
“我與滄玥談過了。”他轉頭望向沈拾,雙眼卻黯淡無神,“最近五年,上界都不得插手懷遠鎮(zhèn)降水。”
“你是說,這里要大旱五年?”沈拾驚道,“那豈不是要絕了鎮(zhèn)里所有人的生路?”
“小清河的水位已經(jīng)下降了許多,用不了太久這里就會餓浮遍野。”
她沉默半晌,開口問:“你心里可有什么解決之法?”
玄昭以控水聞名,雖然她恨極了他當年對裴驚鴻所做的事情,卻也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悲劇。
“滄玥插不了手,以我一人之力很難改變了。”
他輕嘆一口氣,一向運籌帷幄的自己在天災面前卻也深感無能為力。
沈拾將手伸進衣袖,迅速把披著的外衣穿好,拉開房門就要出去。
“你去哪?”
“別跟著我,告訴池硯我午后回來。”話罷來到院中御刀飛了出去。
懷遠鎮(zhèn)到伏龍山有些距離,饒是黃泉速度快也還是行了兩個時辰。她輕車熟路繞過觀星殿守衛(wèi),直抵滄溟洞府。
滄溟此刻睡得正香,被沈拾一通攪擾,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睛,顯出化形。
“沒一個省心的。”他打著哈欠乜斜她一眼,“又有什么事?”
“我聽說滄玥會布雨降水,滄溟叔也會嗎?”
“布雨是他青龍的職責,與我何干。”
“所以不是不能,是不想?”
他狐疑地望著她:“有話直說。”
她將懷遠鎮(zhèn)即將大旱的事情講述出來,滄溟卻嗤之以鼻:“莫說我被鎖在這里根本不可能跑去那里布雨,便是沒有被鎖我也不會去管這個閑事。”
“滄溟叔,你看我行不行?”她笑著指了指自己。
“你?”滄溟片刻就明白了沈拾的意圖,“你雖是有這么點血脈,并不足以操控云雨,想多了。”
“若是配合陣法呢?”
“謝瀾亭沒有根骨,讓他在旱地做這種至純的水系陣法,你屬實是在難為人家了。”
“可以操控溟海玉環(huán)的人,可能當?shù)闷穑俊?/p>
“當是當?shù)闷穑怯癍h(huán)可是我的,小謝不要我也不會便宜了別人。”
“滄溟叔放心,這玉環(huán)我早晚是會取回來的。”
滄溟瞇起眼睛望著她,片刻后道:“丫頭,你可是給我畫了不少餅了,做得到么?”
*
返回小院后,沈拾先是陪池硯挨家挨戶分送種子,而后返回小院,取了些傷藥找到正在休憩的玄昭。
“腰傷可好些了?”
“若我受點磋磨你心里會好受一些,那就讓它傷著吧。”他斜靠在榻上,興致盎然地望著她,“你匆匆出門,是為了降雨的事情?”
她掏出傷藥,示意他撩起傷口。他背對沈拾將腰間繃帶解開,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何必明知故問呢?你今早在我面前演的那出戲,不就是為了讓我下定決心舍棄自己拯救黎民嗎?”
沈拾蘸取傷藥,點到傷口上,玄昭瞬間痛得脊背弓起。
“一定要把我想得這么壞嗎?你出了事滄玥會放過我嗎?”他知道沈拾定是在傷藥里混了東西,不怒反笑了。
“你大可以編出各種理由說我并不是他的女兒,但我猜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又蘸了蘸藥粉,這次手上發(fā)力,狠狠摁到了傷口上,玄昭痛得仿佛上刑一般,眉頭緊皺,冷汗直流。
他深吸幾口氣,緩了半晌才道:“你來找我應該不只是想磋磨我吧。”
沈拾停了手中動作:“你是覺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就會忘記你對裴驚鴻所做的事情?”
“從我知道你的身份起,我就知道除非我們兩個有一人殞命,否則你殺我的目的不會改變。”他沉下臉來,“我有我的苦衷…但只要不是觸碰底線,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容忍。”
話音未落,藥罐子“咣”的一聲砸在了桌上,碎裂的瓷片與藥粉四下飛濺,沈拾雙眼通紅,玉竅刀突然飛出,抵住玄昭心口:
“那就去死吧。”
他閉上眼睛,反而卸了周身護體靈氣,一副欣然赴死的姿態(tài)。
刀尖在皮膚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沈拾咬牙半晌,還是收了刀。
“感動自己的廢話就不必再說了。祭祀我可以幫你,但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只要我能做到,無有不從。”
“解了對謝瀾亭的限制。”
玄昭聞言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他入觀星殿也是因為你吧。”
“我跟他不熟。但他當年在長街上救過我的性命,總是要還的——況且若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至于一個人單槍匹馬進了觀星殿了。”
他冷笑道:“那你又怎知他被我限制了?”
因為她看見了,謝瀾亭為她綁束袖時,她的腕上一陣劇痛,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手腕。
她清清楚楚看見,他的脈搏處綻放著一朵彼岸花的紋樣,從前他身上是沒有的。
這是秘術,名叫彼岸契,裴驚鴻曾經(jīng)向她描述過。
施術者以自身腕血為引,將蠱蟲種入對方心脈,毒發(fā)時彼岸花綻放,痛感從手腕處向四肢百骸蔓延。
中蠱者會如提線木偶一般順應施蠱者行事,一旦生出異心花蕊就會綻放蔓延,如不及時收心,彼岸契就會焚心蝕骨,直至宿主死亡。
沈拾自然不會說出她親眼瞧見了謝瀾亭的異心,只道:“他常年隱居不問世事,如今卻愿意把自己鎖在觀星殿,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控制了他。”
“祈雨成功后,我放他自由。”
玄昭不等沈拾多做解釋,就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