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匆匆一眼，沒來得及看清，不過提到蕭玉憐從前那位心上人，讓她犯惡心。
舉告蕭家之人，是他。
……
入主中宮后的前兩三年里，垣豐帝對蕭玉憐還算得上盡心，不說恩愛如斯、琴瑟和鳴，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蕭玉憐并未同垣豐帝說過自己未出閣前曾心悅過一個白人探花郎之事。一是覺得自己年少無知時情感懵懂，那些個情愫萌動做不得真，也并未做出格之事。二來她既成一國之母，理應做好皇后的職責即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垣豐帝卻在某天之后性情大變，開始專寵端貴妃林氏。
林氏恃寵生驕，時而會到坤寧宮找她的不痛快。
蕭玉憐同垣豐帝提及此事，卻被對方嘲諷：“怎么，皇后莫不是連朕寵愛誰都要管？認清自己的身份，更何況，你自己算什么好東西？”
他應當是知道了，可這樣無謂的爭吵，于他們這樣徜徉于權勢的人是最不該有的。而他們既是一條繩上的人，就更不應該因此傷了彼此和氣。
不過蕭玉憐依舊鎮靜著，細細與垣豐帝分說利弊。她不喜與人爭執，更多時候都是溫溫吞吞，逆來順受的。但垣豐帝并未將她的諫言聽進去。
最后此事不了了之，垣豐帝卻一反常態開始重用提拔那探花郎，彼時朝中寒門新貴一派崛起，那人便很快成為新貴代表，官拜中書。
到后來才知道，那人早已向垣豐帝投誠，結黨貪墨的偽證便是從他手中得來的。甚至于更多見不得人的，他都為垣豐帝做。
還真是一條忠心的狗。
……
思緒回籠，小廝將她二人引到了一出玄色暗門，拱手請她進去。
蕭玉憐便交代檀星在外頭等她，便提起裙裾入門。
暗門內更是昏暗。
蕭玉憐試探走了兩步，忽有燭火亮起，暗室豁然開朗，她得以看清里頭陳設。
鮮妍的絲綢自梁上落下，層層疊疊，燭火搖曳營造出一種朦朧旖旎氛圍。狹長密室盡頭，有一道繡了牡丹的屏風，屏風后一個曼妙身姿走出。
“小姐想買通消息，還是，買兇殺人？”那年輕女子盈盈笑道。
女子身著緋紅織金牡丹錦裙，倒不像青樓中人，不過她記得花月坊的坊主年逾三十，那么眼前這人，應當是花月坊的副坊主了。
蕭玉憐摘下幃帽，緩步走過去，屏風后有黃花梨木桌椅，待提裙坐下，她方道：“兩件事，第一，查戶部侍郎之女和榮安侯府小姐、錦安王世子的關系。”
她托腮，饒有興致地與副坊主對視：“第二，你們花坊是否有一位名喚周臨霽的客人，我找他。”
錦安王世子……
副坊主微微一愣，未想到對面容色傾城的女子說話如此直截，便笑道：“第一件好辦，這第二件嘛，小姐不知月坊規矩，我月坊尋常不做有關花坊的生意。”
尋常不做……
“我出雙倍，”容芷蘭歪頭，“周臨霽在京都沒有背景，副坊主盡管做便是了。”
“小姐倒是個爽快人，不過在月坊做交易可不便宜。”副坊主笑道。
容芷蘭恍然，隨即從袖中摸出兩張銀票，都是一千兩的。
她伸出纖纖玉手，將銀票推至坊主面前。
“夠嗎？”
“小姐出手闊綽，這兩件事必然給小姐辦的妥當，今夜亥時便可送至貴府上。”
嚯，有錢能使鬼推磨。
蕭玉憐便起身，戴好幃帽，婷婷裊裊地向外走去，丟下一句，“蕭府，汀蘭苑，可別送錯了。”
她未曾回頭，便也沒看見副坊主略帶探究的眼神。
……
“小姐，咱們來這花月坊，若是老爺知道了，會被責罰的吧。”檀星有些擔憂地問道。
“無事，我自有分寸。”蕭玉憐正闔眼休憩，淡道。
府內之事蕭桓很少過問，文雁持掌家之權，自然會替她隱瞞。
見狀，檀星便偃了聲。
蕭玉憐卻在思索著對策。
周臨霽，景泓……這兩個人，是如何搭上線的，她并不知曉。
如今周臨霽方在科舉中嶄露頭角，不過沒有家族靠山，也只能做到一個七品御史臺編修，就連這，也是蕭玉憐偷偷托了關系。
朝中世族子弟眾多，想巴結蕭家的自是不在少數，她遞了話，御史也愿意賣她一個小女子的面子，周臨霽辦差也少有人為難。
這么幫他，估計是年少無知，看上了姓周的幾首酸詩吧。
周臨霽總是有自己的傲骨，拒絕蕭玉憐的幫忙，揚言要靠自己在朝中闖出樣子。
可在她真正幫他時，又心安理得的接受。她若依言不幫，周臨霽與她相與便總是端著姿態。
又當又立。
思及往事，蕭玉憐眼皮子抽了抽，感覺自己當初瞎了眼。
不過無妨。
既是孽，她便斬斷。
……
皓月當空，樹影曳曳。
暗室中，男子身著鴉青色杭緞暗云紋夾袍，眉眼倦懶，丹鳳眼上挑，薄唇微勾，懶散靠在楠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把玩手中匕首。
身邊棗紅羽緞圓領袍男子亦是懶散坐著，望著對面恭身站侯的女子，語調戲謔：“端木，你說，有個女子來討姓李那小子和姓陳那小姐的消息，還要了錦安王世子的，誰啊？”說罷，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身邊男子。
女子著緋紅織金牡丹錦裙，赫然是白日花月坊的副坊主，端木媛。
此刻，她垂眸，聲音盡是畢恭畢敬，“回國公，那女子自稱是蕭家人，隨即奴家查過，今日只有蕭九小姐出了府。”
那把玩匕首的男子動作一頓，道：“蕭家？”
棗紅衣男子來了興致，對他道：“誒，你說這蕭九小姐養在深閨，是怎么知道那兩人有茍且的？”
“還查你，怎么，背著我偷偷和那兩人玩上了？”
“你問我？”他瞥了一眼棗紅衣男子，“挺有意思。”
端木媛恭身問道：“關鍵信息是否遞出，還請主子明示。”
戶部在他們計劃之內。
那人晃了晃匕首，抬手隨意一扔，正中墻上靶心。
“給唄，出手如此闊綽，生意總是要做的。”他勾唇懶笑，“我倒想看看這位蕭九小姐玩的什么把戲。”
端木媛福身一禮，應了聲“是”，便離開暗室。
那棗紅衣男子奇道：“出手闊綽就給消息，你就不怕那蕭九小姐毀你我計劃？”
他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不怕。”
“養尊處優的世家千金，能掀起什么風浪？”
“嘖嘖，蕭家嫡女才貌無雙，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棗紅衣男子揶揄道。
那人神色未變，微微笑道：“我看你倒是挺愿當蕭桓那老狐貍的乘龍快婿的，以你我交情，屆時殿下舉事，你為蕭家陪葬，我每歲可以勉為其難多為你燒些紙錢。”
“……”
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