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軒。
文雁端坐主位,蕭玉憐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下首。
辛茹奉過茶,安靜退了出去。
“你去定州做什么?”文雁秀眉微蹙,不解發(fā)問。
雖然她不明白女兒為何突然提及,但她覷了覷蕭桓略僵的臉色,母女二人同一戰(zhàn)線自然是要先順著蕭玉憐的話頭。
總歸女兒自有她的道理。
蕭玉憐簡答:“尋人。”
“尋何人?”
“可以對付景氏一族的人。”蕭玉憐想了想,這樣答道。
對付周臨霽,得先尋到季桃,而周臨霽又為景泓效力。嗯……應當與對付景家沒什么差別。
文雁沉吟一會,道:“我知道了,玉憐自己看著辦就好。”
蕭玉憐稱是,隨即退了出去。
……
回到汀蘭苑,蕭玉憐提筆寫了一紙名單,隨后交給青冥。
“查查這幾人,不著急,但一定要仔細,摸清底細。”蕭玉憐細細交待道。
不止戶部侍郎和左相,朝中不少官員已在暗中投靠了景泓,默許賣官鬻爵的君王,史書上都是頭一份的存在。
這幾日蕭玉憐想了想,花月坊消息雖然快,但實在貴,她雖不缺銀錢,但有這錢她為何不自己養(yǎng)探子養(yǎng)死士,自己人用著才更舒心。
訓練一支自己的暗衛(wèi)隊,想做什么才能少些顧忌。
她尋著上一世記憶,想到一個很合適的人選,一道寫在了名單上,標注了出來。
祁寒,一個孤子,前生景泓的親信,錦云衛(wèi)副指揮使,五年后尹父年逾花甲便告老,避開了猜忌滅門之禍,祁寒便被順利提拔成大堯最年輕的錦云衛(wèi)指揮使。現在的他,還是個十五歲混跡貧民窟的小混混,比蕭玉憐還要小兩歲。
趁現在祁寒還不是景泓的人,早些將這武功高強的人收入麾下也不錯,前生蕭玉憐知道景泓要靠祁寒潛逃,毫不猶豫將人殺了,上一世對景泓忠心不二,這一世作為奸細背刺景泓。
想想就刺激。
蕭玉憐唇角勾起一抹壞笑,伸手指了指祁寒的名字:“找到他,放到城南莊子,暗中訓練。”頓了頓,她又補充:“多撿幾個人,他若有同伴,瞧著機敏勇武也可一并帶走。”
青冥領命,隨即離開。
蕭玉憐開始思索。
李陳兩家的事,她做起來確實夾帶著對景泓滔天的恨意,這些天冷靜適應下來,覺著是有些激進了,以后應要慎重些。
話又說回來了,景泓與左相私交甚是隱蔽,上一世父親都未曾察覺,其中定然搭著許多橋梁,會是誰呢?
……
三日后晌午,蕭三爺來到蕭府,還帶來了一個人。
彼時蕭玉憐正在房中,青冥恭敬匯報:“稟小姐,共計十五人,已經安置在城南的莊子了。”
“把祁寒拾掇好,兩日后喬裝下人,隨我去定州,你留在京都,訓練剩下的人,一月后我回來,會親自去城南莊子查看。”蕭玉憐淡淡吩咐。
她本來就是打著探親的名義回去,若是讓多疑的父親知道她帶了青冥,指不定要猜疑她要干些什么事,還是秘密帶著祁寒回去,身手好,也忠心。
“是,小姐。”
青冥辦事向來妥帖,也不會過多詢問,安靜退了出去。
檀月推門進來,恭聲道:“小姐,三爺和三少爺到了。”
蕭玉憐聞言起身,笑道:“拾掇一下,去大堂吧。”
隨即整了整衣衫,婷婷裊裊走了出去。
大堂。
蕭桓和文雁分別端坐左右上首主位,左下首是蕭三爺和三少爺,右下首是她的位子,往下則是杜姨娘和蕭婧怡。
蕭玉憐斂衽行禮,溫聲道:“見過父親,母親。”隨即微微轉向左邊,“見過三叔,三哥。”
蕭桓沉聲道:“入座吧。”
蕭玉憐優(yōu)優(yōu)雅雅地坐下。
對面蕭三爺抬手捻了捻自個兒的絡腮胡,笑眼瞇瞇:“玉憐出落的越發(fā)水靈了,這禮節(jié)也是端莊謙恭,還得是大哥教女有方啊。”
蕭桓頷首一笑,承了這恭維,轉而看向下座的三少爺蕭晟,積石如玉,列松如翠,有匪君子是也。
蕭玉憐覷到父親的神色,也暗自將目光投向蕭晟。
“晟兒,如今應二十有五了吧?”蕭桓沉聲開口。
蕭晟忙起身,拱手道:“回伯父,小侄確是二十有五。”
蕭桓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聽前段時日二弟來信,提到你現下在定州府衙做七品評事?”
蕭晟略略點頭,大方承認,隨即與蕭桓侃侃而談,談吐間盡顯書生意氣與高雅見地。
聞言,蕭玉憐收回目光,沒作聲,蕭三爺始終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文雁則是捧著茶盞,不打算插嘴,杜姨娘母女更不必提,自是沒有她們說話的份。
蕭晟是二房嫡出長子,蕭二爺是定州刺史,兒子卻只做這地方七品芝麻官,現下來了京都蕭府,一副如玉君子的謙恭模樣,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她這三哥可不是什么好人,前生她在府中時尚未變,但一年后她出嫁,蕭桓便將蕭晟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誠可謂嘔心瀝血,提拔至禮部尚書,可是后來蕭家出事前一年,蕭晟莫名其妙與蕭桓大吵一架,二房當即與大房分府,蕭晟也自請返回定州,官定州長史,外人看來是無比愚蠢之舉。
可一年后蕭家滿門問斬,獨獨二房毫發(fā)無傷,真會未雨綢繆。
蕭桓老了,尋個人承繼衣缽,意欲延續(xù)蕭家榮光無可厚非,蕭晟得勢,明哲保身亦是沒錯。可蕭玉憐既然回來了,斷然沒有讓權的道理,她這三哥,最好安分一點。
不知不覺臨近傍晚,文雁著人備膳,一家子人又一同用膳。
飯后,蕭桓意料之中地遞了帖子入宮,明日要與蕭三爺一道進宮拜見蕭皇后,隨后又單獨叫了蕭晟去了書房。
文雁安排了庭院,讓蕭三爺住下,隨后回到了泠月軒。
蕭玉憐正在等她。
辛茹將門掩上,退了出去。
文雁看了女兒一眼,道:“坐吧,何事?”
蕭玉憐聞言,也不鋪墊,單刀直入道:“母親,我此行去一月,您可否幫我秘密觀察三哥?”
“哦?”文雁來了興趣,“因為你父親很是看重他?”
蕭玉憐頷首:“父親極有可能會向圣上舉薦三哥,讓三哥入京為官,既是如此,我們斷然要采取些必要的措施,以免對我們不利。”
“讓權,絕對不行。”她斬釘截鐵道。
文雁瞇了瞇眼,看著像是滿意,便道:“我知道了,這邊我盯著,你那邊也要自己安排妥當。”
蕭玉憐恭敬應是,隨后回房。
待她走后,辛茹進了屋子。
文雁笑了笑:“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在辛茹耳邊囑咐幾句,后者稱是,隨后也下去辦事了。
……
次日。
蕭桓與蕭三爺早早進了宮。
這兩日,蕭桓免了她們姐妹的課業(yè),蕭玉憐醒來用過早膳,便換了身藕色廣袖芙蓉錦裙,外罩淡粉薄紗,梳了個簡單發(fā)髻,只墜一根羊脂玉簪,粉黛未施,國色天成。
檀月與檀星隨著蕭玉憐,在府中外院閑庭信步,賞賞花,逗逗鳥,順道,再等個人。
過了一會,一抹淡藍頎長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
蕭玉憐淡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