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森林精靈一族的西部重鎮,建于翡翠森林的邊緣,是所有非精靈種族欲通行精靈王庭的唯一合法入口。自千年前神戰結束后,森林精靈族以伊羅塔古樹為核心,布設結界,阻絕蠻野與異族的侵擾。翡翠城之名源于整片森林的魔植自愈能力與流光葉脈的色澤變化。穿越森林之后,便是十萬大山——獸人族群世代隱居的原始疆域。
地精行商與精靈之間長期維持微妙的協議。在翡翠城東側山壁內設有一處隱秘通道,稱為“密通”,出自千年前地精帝國的遺留設施,曾用于聯絡王庭與森林深處的情報節點。該通道由翡翠城守軍與地精齒輪議會共同監管,出入口深埋藤根之后,一般旅者并無知曉之途。只有攜帶三重印信者,方可通過“密通”直抵翡翠城內的銀櫟驛館。
……
穿越了密道之后,天光已然放亮。整片大地似乎都被綠色的微光洗過,連空氣中也浮動著樹脂與露水混合的香氣。
從地精車隊的瞭望高臺上,納蘭·朵雅第一次看見那片森林——翡翠森林。
不同于潮濕陰暗的原始密林,它自帶秩序與神性。每棵樹都挺拔如矗立的殿柱,葉片在晨風中泛著流動的光,枝干間綴滿鳥巢、藤橋與飛翔的小獸,仿佛一整個生靈之國自成章法。風穿林而不擾枝,晨霧升而不隱道,一切宛如天生調和。
地精車隊在森林邊緣緩緩停下。
那是一道吊橋,橋身由粗壯的藤蔓與骨質輕板交錯構成,橋頭兩端豎著青銅立柱,其上分別雕刻著精靈文與地精符號,象征著這處邊境由兩族共同守護。橋下,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斷谷,白霧翻滾間能隱約聽見瀑布沖石之聲
“這是翡翠界限。”蘭心洛率先從車上跳下,目光看向藤橋盡頭,“過了橋,便是精靈族的地脈,翡翠城。”
嘯月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石棍,神情前所未有地警覺。他本能感受到從對岸傳來的某種壓迫感,不是敵意,卻是規則本身的冷靜凝視。
素風抿唇不語,身后的豹尾微微豎起。
納蘭·朵雅則站在高處,雙手扶著車轅,凝望著森林深處。
她望見了城市的輪廓。
那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城市。沒有高墻、沒有塔樓,也沒有任何直線構成的輪廓。翡翠城仿佛從森林中“長出”,它的邊緣是層疊的藤亭、漂浮的綠葉平臺、不斷生長變形的根橋與枝廊。整座城市就像是一棵巨樹幻化而成的夢,向陽而生,順風而展。
“準備通行。”蘭心洛從懷中取出一枚銀綠雙環的徽印,遞給走在最前的地精車隊領隊。那是通往精靈界限的通行令,來自精靈王庭與地精議會之間的舊盟。
吊橋盡頭傳來一聲悠長的哨音之后,五名精靈衛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橋的兩端。他們如霧中穿葉而至,身著碧銀輕甲,披風如林影,其上的綠羽閃爍著魔能漣漪。
為首者銀發高束,面容冷峻。他的眉心之上,有一道細小的樹紋,如同葉脈紋理鐫刻而成,顯然是王庭直屬的哨衛。
他開口時,聲音冷冽如水:
“此地為翡翠界限,任何非本族之人不得擅入。請出示通行證與身份。”
地精車隊領隊點頭,將徽印奉上。精靈接過審視片刻,眉心的樹紋微微亮起,似與某種識別陣法共鳴。
然而,就在他將徽印還回之際,目光忽然停在納蘭·朵雅身上。他微微垂首,從披風內側解開一角,露出胸口上那枚二葉草的紋印。那不是紋身,也不是印記。它宛若與血肉同生,在陽光下泛出古銅與銀綠交織的微光。
“森語·瑟蘭迪爾大人已恭候多時。”他彎腰行禮,“請諸位隨我入城。”
地精車隊開始緩緩通過吊橋。
就在車隊通過吊橋的一瞬,藤橋下方的霧氣似乎震動了一下,橋身深處,有一道暗門輕微開啟——那是“地精密道”的另一個出入口。
納蘭·朵雅從藤欄間俯視,依稀能看見數名森林精靈術者迅速檢查門鎖,并將一道復雜的魔紋陣法悄然重新封閉。
納蘭·朵雅忽然意識到:地精帝國雖然沒落了千年,但地精帝國所保留的秘密,卻從未真的從這片大陸消失過。它們只是被藏得很深,很深。
進入翡翠城之后,城市的氣息立刻發生了變化。空氣像是經過森林過濾,清澈、柔和而不失威壓。城中并無明顯街道,而是由藤橋、木廊與浮葉平臺交錯而成,高低起伏、層層相連。每一座建筑都生于樹根之上,或懸于枝葉之間,宛如長于風中的花園。
飛鳥代郵,藤蛇引水,城中孩童騎著風靈獸奔跑在樹影間,而遠處的天幕之下,一棵直入云霄的巨樹傲然而立——那是伊羅塔。
森林精靈的圣樹。
據說,它的根須織成整片翡翠森林的結界,能感知侵擾、預警災厄,亦能辨認血統與意圖。
納全·朵雅望著那棵巨樹,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微微的灼熱——那枚四葉草的紋印在光中緩緩泛出光澤,仿佛回應了什么召喚。
……
銀櫟驛館安排得井井有條,雖是供旅者暫居之所,卻也不失精靈族一貫的審美與肅雅。屋頂是半弧形的藤編結構,能隨光線的變化自行收縮或舒展;墻面刻有古老的月紋與花圖,銘刻著精靈古語的詩節;水流從墻邊藤蔓蜿蜒流下,清亮可飲,帶著些微甘甜。
納蘭·朵雅坐在臨窗的白木長椅上,面前是一整面用伊羅塔樹皮制成的簾幕,隨著風起輕輕起伏,透出遠處城景的晃影。
素風站在門邊,始終警覺。她沒有換下旅裝,暗影豹族的本能讓她在陌生環境中極難放松。而蘭心洛則在一旁向翡翠城的迎使低語幾句,確認后勤物資、使節入城登記等細節。
“你不覺得這地方太安靜了嗎?”素風低聲說,灰綠色的瞳在光中泛出貓科般的冷芒。
“太安靜才說明他們在看。”蘭心洛回答,“這不是警惕,而是評估。森林精靈習慣在確認客人‘值不值得信任’之前,將一切藏在風里。”
納蘭·朵雅沒有答話。她的目光落在城中高塔那棵伊羅塔圣樹的方向。明明隔著整座城市,她卻隱約感受到那圣樹根須下傳來的某種“脈動”——像是來自古老血脈的呼應,像是她胸口那枚四葉草紋印的微微發熱。
夜幕降臨前,一名身披月白袍服的精靈女使前來傳達一封手寫的請帖。
“城主大人愿于明日午后,于‘翠嵐廳’接見來自遠方的貴客。”
精靈女使行禮畢,便如林風般無聲離去
“她是城主的貼身近侍。”蘭心洛輕聲道,“能派她來,說明我們被認可為‘有資格交談’的存在。”
“但不是被接納。”納蘭·朵雅平靜地說。
蘭心洛一愣,而后微微頷首,算是認同。
這一夜,銀櫟驛館靜如止水。而在伊羅塔圣樹的主干之下,一道自根須深處蔓延出的光痕緩緩亮起。它穿透土石與藤蔓,一路蔓延至城心祭壇,最終在白石之上的中央浮現出一個古老的印記——四葉交疊,繁花如紋。
守夜的精靈祭司默然仰望那道光痕,低聲吟誦:
“……一葉為根,一葉為脈,一葉為君,一葉為承。”
“……四葉齊聚,伊羅塔將予回應。”光紋靜靜燃燒,照亮整座翡翠城的夜。而在這片樹海盡頭,伊羅塔圣樹第一次,在百年寂靜之后,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