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梓立刻死死咬住了下唇，將所有的疑問和驚呼都強行咽了回去，只用一雙因激動和擔憂而泛紅的眼睛緊緊盯著父親。

辛源視線穿過敞開的屋門，沒有阻礙的落在外間的大門上。他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穩無波，盡管氣息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與顫抖：“咳......咳......沒事兒，是阿梓”他略微提高了點音量，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安撫的意味，“阿梓那丫頭做噩夢了.......驚著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他頓了一頓，確保聲音足夠傳出外間的門外。“辛山，你們辛苦，還是去守著瑤要緊，一點都不能松懈。”

門外的辛山沉默片刻，那短暫的停頓讓房間里的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辛梓清楚看見父親快速將床上所有的彩瑤都再次蓋了起來，不留任何的光彩。

“是，族長。”辛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應命的順從，隨即響起的是離去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不見，辛梓才像虛脫般松開了緊咬的嘴唇，上面清晰地留下了一拍齒痕。辛源整個人松懈下來，臉色蒼白得嚇人，剛才強撐的一口氣泄掉，身體微微晃了晃。

“阿爸！”辛梓急忙伸手攙扶他坐下，心中的擔憂和疑慮如同漲潮的海水，“您剛才說的話......到底.......”

辛源重重地咳嗽幾聲，擺了擺沒有受傷的右手，示意辛梓暫時別問。他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再睜開時，里面疲憊盡顯，但那份沉重的憂慮卻更深了。“阿梓......”他目光復雜地看著女兒，“有些事情......你現在知道得越少......越好。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把寢屋的門關上！.......我們收拾一下，該去看你阿媽了.....”他沒有直接回答辛梓的問題，而是將話題帶回今日一早的安排。最后一句，他的視線落在床上那凹凸不平的被面，那里承載著所有的希望與沉重的危機，“瑤石.......是我們的命，也是所有旋渦的中心.......”

辛梓看著父親疲憊的神情，明白此時再追問下去，既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也會讓父親痛苦煎熬，從而耽誤去看阿媽的計劃。她把滿腹的疑問與父親那句驚人的話暫時壓在心底，化作沉甸甸的石頭。

“阿梓，你說我們帶上它們去看你阿媽可好？”辛源站在床邊，目光盯著再一次被顯露出來的五光十色，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嗯！.......不行......這些瑤石目標太大，不適合全部帶上......如果引來了其他兩族，會打擾到寶兒休息的......”他完好的右手托著下巴，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那些彩瑤——幽深的藍、高貴的紫、耀眼的紅、靈動的綠。“就你了！”他的視線在藍色瑤石與綠色瑤石間來回切換，最終定格在那顆靈動的綠色瑤石上。

辛梓聽見父親的話語，雙手下意識地握住脖頸間那顆藍色瑤石，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在那顆深邃如海洋的藍色瑤石上。她雙唇微張，正想說些什么，就聽見辛源低沉的嗓音再次傳來：“'生機盎然，如沐春林'，你阿媽曾說這是最適合春天的顏色，是她最愛的顏色......”。聲音雖輕，卻彷佛給那顆綠色的石頭注入了生命力，它的光暈似乎隨著他的注視輕輕搖曳，比其他顏色更顯柔和內蘊。

辛源小心翼翼地用沒受傷的右手拾起那顆綠色的瑤石，入手溫潤，隱隱有細微的脈動感。其他彩瑤的光芒在失去他注視的剎那，似乎暗淡了一瞬，又各自靜靜地散發著自己的瑰麗。

“阿爸......”辛梓看著父親手中那顆靈動如綠精靈的石頭，放下了脖頸處的手，選擇咽下了選取藍色瑤石的建議，給出辛源挑中綠色瑤石的肯定：“阿媽一定會喜歡！”

辛源將那顆綠色瑤石珍重地放進自己棉衣內襟縫制的黑色隔帶里，確保光芒被徹底的隔絕。接著，他又飛快地將床上那些依舊散發著不同華彩的瑤石再次嚴嚴實實地蓋好，并用被褥的褶皺仔細壓實邊緣，確保沒有一絲光線泄露出去。昨晚這一切，他額上已滲透出了一層細密汗珠，臉上在蒼白中透著一絲運動后的潮紅。

辛梓見狀，立刻上前再次扶住他，感覺父親的體重仿佛都壓在了他的臂彎上。

“好了，阿梓！”辛源深吸一口氣，對著女兒露出一個疲憊卻溫和的笑，“我們走吧......去見你阿媽。”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被掩蓋得毫無破綻的床鋪。

辛梓點了點頭，將滿心的疑問死死壓住。此刻要緊的是陪著受傷的父親，安全地帶著那顆被選中的綠色瑤石去見阿媽。她攙扶著辛源，一步步向房門口走去。

出了寢屋，辛源停下將門鎖好，二人邁步走向外間的大門.......

當外間的房門被推開，晨間微涼的空氣帶著草木特有的氣息涌了進來。辛梓掃視過外院中成堆的原石礦山與昨夜開采好的瑤石小堆，將目光最終落在了角落的幾人身上——除歐陽氏的一族人在閉目養神外，其余五人都在巡視著。辛海站在緊閉的院落門口，目光游蕩在瑤石、礦山與其他幾人間；辛山動作利落地清理著昨夜開出的瑤石碎渣；倪朝陽帶著一名倪氏族人在瑤石周圍巡視；另一名歐陽氏族人視線穿梭在還未切割的原石堆上，好似在猜測里面的東西。

開門的‘吱呀聲’驚動了警惕的幾人，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辛山看見辛源與辛梓出來，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計，快步迎了上來。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辛源蒼白的臉——幾乎透明的臉，讓他瞳孔微縮。他垂首行禮，硬朗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憂慮：“族長，您醒了。您這是要去......”

“去看看寶兒.....阿梓夢見了她母親！”辛源聲音依舊平穩，只是那蒼白的臉色與辛梓的攙扶終顯虛弱感。辛源淡然地對上辛山擔憂的視線，“昨夜歇息得還好？瑤堆這邊可還安穩？”

“回族長，一切如常。”辛山回答得恭敬，卻忍不住將目光落在辛源纏滿紗布的左手上，“只是您......”他看著蒼白的臉，想勸辛源再歇息片刻，那傷著實沉重，強行外出有危險。但看著辛源眼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牽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那是族長對妻子的思念，任何勸阻都是徒勞。

“族長，可派人.......”辛山放棄勸阻辛源外出，而是提議護送。

“不用.......我有安排！”辛源似乎知道辛山想說什么，簡單兩個字截斷了他未盡的話，帶著族長不容置喙的決斷，你看顧好這里......這些瑤.......”他目光掠過那些原石堆與彩瑤，最后意味深長地回到辛山臉上，“嚴禁攞動......”“若是歐陽族長與倪族長來了，請他們在院中喝茶，等我回來！”

辛山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是！屬下明白！請族長放心！”他鄭重得點頭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