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嚓'......
骨刀入土,伴隨著黏土揚(yáng)起........左手血紅色的紗布已經(jīng)濕透,新鮮的血珠沿著手指浸染著骨刀刀刃;手腕新傷流出的血液隨著手臂晃動,與揚(yáng)起的塵土一起撒落在地上。辛源恍若未覺,緊握骨刀刀柄,一下又一下地刨開常青樹跟旁濕潤堅實的泥土——刀鋒撕裂草根,剮蹭著石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每一次刺入與翻攪都牽動著他左手的傷口和疲憊的身體,但他只是緊抿著干裂慘白的嘴唇,不停地挖著。
樹根與泥土的氣息裹挾著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挖了大約尺深,辛源感到手中骨刀戳到的觸感忽然變得異常松軟、滑膩。他動作微頓,本能地蹙起眉頭。下一刻,一股比鐵銹味更刺鼻、更令人作嘔的腥甜之氣猛地從新翻的土層下洶涌而出,瞬間蓋過了空氣中原有的血腥——那是一種混雜了腐肉與陰冷鱗片的獨特惡臭。
緊接著,未等辛源有所反應(yīng),那片被他翻開的松軟泥土,突然伴隨著細(xì)碎密集的'嘶嘶'聲劇烈地蠕動起來!往墳塋延伸的方向,一個深黑的、由腐爛草根和動物皮構(gòu)成的窩巢赫然暴露在微光下。窩穴的空洞中,數(shù)道冰冷陰森的三角狀舌頭猛地探出,猩紅的信子在空氣中高頻震顫,閃爍著不祥的幽光。那是薯條纏繞、盤踞在一起的毒蛇,褐黑相見的鱗片在幽暗光線下如同濕冷的鐵甲。其中一條最粗壯的頭蛇驟然繃直,頸腹膨脹,呈攻擊姿態(tài),離辛源流血撐地的左手不足一尺!
突如其來的威脅讓失血過多、疲憊不堪的辛瞳孔緊縮,倒抽一口涼氣!他還未來得及躲避,“嘶......”一聲尖銳到令人心臟驟停的蛇嘯刺破墓地的死寂。頭蛇如離弦黑箭,直噬辛源布滿傷口與血跡的手腕!
“阿爸......!”刀砍入肉骨的聲音被辛梓的驚呼掩蓋。遠(yuǎn)處飛過來的骨刀嵌入泥土中,頭蛇被一分為二,有頭的上半身在辛源的手腕上痙攣舞動,下半身滾落在地上。
手腕處傷口開始肉眼可見的變黑,辛源僵硬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刀柄。寶兒離世前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與麻木,他沒有絲毫猶豫,緊握骨刀的右手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裹挾著風(fēng)聲與決絕,對著被蛇頭死死咬住的那條手臂猛然揮下!
‘噗嗤......咔嚓!’沉悶的切割聲與骨頭碎裂的脆響詭異地在腥風(fēng)血雨中炸開!剎那間,鮮血與碎骨肉屑的血霧猛地噴濺而起,彷佛一朵凄厲綻放的彼岸花。那條尤在痙攣扭動的半截蛇頭連同大半截手臂,被洶涌噴出的血浪直沖出去,啪嗒一聲摔在蛇窩中心,詭異地抽搐不到兩秒,被蜂擁而上的群蛇淹沒。
“呃啊......!”一聲如同野獸瀕死的慘嚎從辛源干涸的喉嚨里擠了出來。劇痛像巖漿逆流般,快速涌向神經(jīng)末端,瞬間沖垮了他搖搖欲墜的意志堤壩。眼前驟然被鋪天蓋地的黑暗和血色金星淹沒,他像一個斷線木偶,抽搐著向后倒去。
“阿爸......!”辛梓帶著哭腔的嘶喊幾乎是與辛源倒地的聲音同時響起。她從最初的愕然中回過神來,像一道受驚的箭矢,不顧一切地?fù)涞叫猎瓷磉叀獾没婚_的血腥味和蛇腥氣讓她的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強(qiáng)忍住嘔吐,顫抖的手一把扯下身上破爛的上衣下擺,死死勒在辛源那血肉模糊的斷臂創(chuàng)口上。鮮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立刻浸透布料,刺目的紅色在灰黑色的泥土上迅速漫開。
“撐住......阿爸你撐住....”辛梓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nèi)フ覛W陽月......對對.....”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血跡斑斑的手在懷里摩挲著,一個藍(lán)色瓷瓶被掏了出來。她顫顫巍巍地打開瓷瓶,將大半瓶藥粉全部撒在了創(chuàng)口上。
“我們有藥......撐住啊......會沒事的!.....”
藥粉帶著一股濃濃的苦澀氣味,一接觸那狂涌的鮮血和翻卷的皮肉斷骨,如同燒紅的鐵器浸入冷水,發(fā)出滋滋輕響。一層不祥的灰白色粉末迅速被浸透成濃稠的暗紅糊狀,出乎意料地糊住了那失控噴涌的血泉,只留細(xì)細(xì)的血流從邊緣滲出。
樹影背后窺視的歐陽月目光鎖在辛梓手上的藍(lán)色瓷瓶,眉頭驟然緊皺:‘不好!辛源斷臂阻止了蛇毒!如此大量使用傷藥,血可止,但兩炷香的時間里便會七竅流血身亡。那樣,藥里的毒就暴露了!’他低頭看向腳邊昏迷的歐陽空,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短暫的止血給了辛梓一絲微弱的希望,她胡亂將剩下的一點藥粉連同瓷瓶塞懷里,沾滿血泥的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淚。“阿爸!堅持住....我們走,我?guī)闳フ胰?....”帶著哭腔的聲音異常堅定。她用力抓住辛源另一側(cè)完好的手臂,試圖將他沉重、癱軟的身體拽起來。然而,辛源的身體像灌了鉛般,幾次拖拽下,也只是在地上蹭出短短血痕。
“別拽了!”“傷上加傷!”身邊突然傳來冰冷的聲音阻止正奮力拖拽的辛梓。
辛梓悚然一驚,猛地抬頭,看見一旁站著的被父親叫‘殤’的男人——視線鎖住蛇穴的方向,握刀呈防御狀態(tài)。她這才想起這里還有第三人的存在——父親放在暗處的人。“快!......幫幫我!”辛梓的聲音帶著絕望和乞求,眼淚混著血水滑落,“求你!救救他!”
殤沒有立刻回應(yīng)辛梓,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盯著那仍在蠕動的蛇窩——大部分毒蛇正瘋狂撕扯、吞噬著辛源那條斷臂和斬落的半截蛇頭,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聲與吞咽聲。蛇群暫時被血腥味吸引,但危機(jī)并未解除。腥臭的蛇誕和血沫在窩中翻騰。
“你想讓他死得更快?”殤的聲音依舊冰冷,彷佛不帶一絲情感。他瞥了一眼因劇痛和失血沒了意識,又被辛梓徒勞拖拽的辛源,“斷裂處止血初見成效,強(qiáng)行拖拽,牽動創(chuàng)口,神仙難救。”
被呵斥的辛梓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手指還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她明白殤說的,但父親躺在這里,蛇群就在咫尺之遙,劇毒的蛇涎甚至能濺到腳邊,濃烈的腥氣讓她窒息。每一秒都像是踩在淬毒的刀尖上,她該怎么辦?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幾乎將她吞沒。
就在這時,殤的身體驟然繃緊,“來了!”他低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