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一行平安歸來,劉小利、王昭和張芳三人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下。空氣松弛了,情緒卻未曾真正平復。
胡靜整個過程幾乎是沉默的,不是因為驚嚇,也不是因為脆弱。她太清楚,自己在廢彪那樣的人面前不過是一枚可棄的棋子——堅強也罷,倔強也罷,都不足以抵擋“江湖規矩”的冷漠。
她懂得,這是成年人的生存邏輯:在某些人面前,沉默不是怯懦,而是保命的本能。
如果那天是一個真正的學生,也許廢彪不會那么果斷出手。
胡靜很清楚,這場風波遠比表面混亂復雜,背后牽扯的,是一整套她無法控制也無法逃避的力量。
直到回到家,關閉房門,她一直繃緊的神經才終于斷裂。
她撲進馬星遙的懷里,眼淚奪眶而出。那個曾在礦井口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此刻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懷抱還不夠寬闊,手掌也不夠有力,但那一刻,胡靜卻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放下防備。
馬星遙輕輕拍著她的背,喉嚨哽住。他沒有安慰的話,也沒有成人的經驗,但他知道,從現在起,他必須成為能讓別人依靠的人。
她曾是他的肩膀,現在,他也想成為她的鎧甲。
另一邊,劉小利也帶著滿身傷回了家,身上貼著創可貼,袖口破了幾道,額頭還纏著紗布。
父親劉杰看得直皺眉,話里夾著怒氣:“我讓你去社會實踐,不是讓你玩命!要是你學習有這股狠勁,早考上青華了!”
以前的劉小利早頂嘴了,可這次,他只是靜靜走回房間,背影沉穩得像換了個人,手中緊握著一本《日軍侵略實錄》。
劉杰一愣,跟了過去,半帶嘲諷地問:“喲,這不是那個只看漫畫的家伙?不會是井下吸瓦斯吸傻了吧?居然開始看歷史書?”
劉小利抬起頭,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幫我買一整套《二戰史》。”
這一句話,讓劉杰頓住了。他看著兒子的眼睛,突然意識到,那個成天圍著女孩打轉、吊兒郎當的男孩,真的不一樣了。
那場井下之行,不止留下了傷痕,更像一把鋒利的刻刀,悄悄在劉小利心里刻下了新的紋路。
他不再只是“喜歡王昭”的少年,也不只是“臨陣脫逃”的笑話。
他心里多了一個人影——山田麗子,1938年,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專業的日本女生。
在Ω場迷霧之中,她的神態從容、話語堅定,像是歷史殘頁中的微光。
她是否真實存在?是否只是Ω場幻覺?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一件事:他要找到她。
不是為了逃避,也不是背叛。他依舊關心王昭,但——他終于懂得了什么是心動。那不只是青春的悸動,而是一種穿越歷史的共鳴。
是悲劇中的溫柔,是文明崩塌之下,那一點點不愿沉默的信念。
那是使命感——真正屬于一個少年成長的開始。
張芳回到家,沒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拉開窗簾,讓灰藍色的天光落在書桌上,照亮那本始終隨身攜帶的記事本。
她坐下,翻開扉頁,開始記錄。每一個細節、每一次共振、每一處異象,她都像做物理實驗那樣,一項項復原、梳理——精確、冷靜、條理分明。
可她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寫進“官方版本”的。
那種不合邏輯的光影投影、脫離物理規律的時空延遲、還有她親眼看見的那個“未來的自己”——這些超出認知的現象,一旦被遞交上去,只會被當成想象失控或精神波動,最終被淘汰、屏蔽、甚至貼上“偏激”的標簽。
于是她寫了兩個版本。
一個,是給現實世界看的——完整的礦井勘測流程、逃生路徑分析、團隊反應評估,數據詳實,邏輯閉環。
另一個,是她自己收藏的“真實記錄”。
她在上面標注了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
那一刻,她在Ω投影中,看見幾十年后那個疲憊卻倔強、眼神空洞卻依舊在堅持的“自己”。
那種突如其來的時空重疊感,讓她握筆的手短暫顫抖。
她一直說自己“不信命”,可那個畫面太具體,太真實,真實到仿佛某種預言。而她內心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她的人生,會不會真的被什么東西“標記”了?
她還記得那場Ω共振中,自己突然發出的一聲嘶吼。
那不像是她的聲音,更像是一個被壓抑太久的“自我”,終于突破音障、破殼而出。
而那段音樂——沒有節拍器、沒有旋律邏輯,卻仿佛能刺穿血肉,擊中靈魂深處。
張芳學過作曲。她清楚,那不是音樂。
那是某種介于文明與自然之間的古老語言。
只要她愿意,將那幾秒旋律改編出來,注冊版權、發布上線,她可能很快就會紅遍圈子。
但她舍不得。
因為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東西。那旋律,不屬于任何人類文明。
與此同時,王昭卻陷入了另一種更深的混亂。
這幾天,她反復夢見井下的爆炸。
夢里的她,總是伸出手去抓人,那個瞬間,腦海浮現的卻不是馬星遙,不是陳樹,而是——喬伊。
她愣了很久,試圖解釋:是不是因為喬伊救過她?還是因為她太強大、太冷靜?是依賴?是敬佩?
但無論怎么分析,都無法解釋她醒來后看到喬伊吊墜的那一瞬,心頭那種撕裂感。
她沒哭,卻覺得心被掏空了一塊。
她開始逼問自己:為什么是她?
為什么不是那個對她一往情深的馬星遙?不是和她吵吵鬧鬧的陳樹?
是喬伊那種與現實格格不入的“未來感”?
還是,她早就默默將喬伊放進了某個自己都未察覺的角落?
她開始回憶:喬伊說話時的眼神,下井時毫不猶豫的背影,還有她替自己擋下碎石、遞過熱水時那種淡淡的溫柔。
她意識到,喬伊早已不只是“隊友”。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愛。
但她能確定:這不是友情。
她害怕這種感覺,怕它改變她原本的生活軌跡,怕它太重,壓垮現在的她。
可她又舍不得逃開。
她開始頻繁打開那個小吊墜盒,每一次看,都像是喬伊還活著,某種屬于她的氣息還在空氣中殘留。
王昭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眼神模糊。
有些關系,不需要定義。
在城市另一頭,霓虹燈把夜色染得曖昧又嘈雜。
喬磊蹲在街機廳角落,面前的格斗游戲早已“GameOver”,血條清空,他卻連一眼都懶得看。確認四人已經平安回來,他才終于松了口氣,仰頭灌下一口啤酒,隨手抓起臺面上的薯片,像在消解喉嚨里的某種灼燒感。
他不是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也不是沒想過退場。
作為沈飛的助手、王江海的掛名“左膀右臂”,他從一開始就被推到棋盤邊緣。
他一貫的態度是:能躲就躲,能混則混。
領導的責任?讓那些“擅長操控全局”的人去承擔。
選擇與后果?那是別人桌上的菜單,和他無關。
他只想當個“中間人”,不做決定、不負重責、順流而下。
可當他低頭去接第二口啤酒時,才發現自己那只握瓶的手,在微微發抖。
喬磊愣住了。
“我到底在怕什么?”
他無法回答。
他不是沒有勇氣——他只是從沒被迫面對真正的選擇。
他可以玩世不恭、吊兒郎當,但那天晚上,當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等著他們從五礦歸來的消息時,心里那股發涼的恐懼是真實的。
這群學生……他們拼了命去救人,去面對一個連成年人都不敢碰的黑幫地頭蛇。
而他呢?
他什么都沒做,只能守在原地,祈禱他們活著回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回避的,不是責任,而是“無能”帶來的羞恥感。
那一夜,他第一次感到羨慕。
羨慕那些年輕的、莽撞的、甚至有些魯莽的學生——
他們可以哭、可以錯、可以跌倒再站起來;
而他,只能躲在一個破街機后面,裝作無所謂。
——
第二天早上,六人重新回到教室。
只是三天未見,整整一班人卻像換了個氣場。
有人眼神更沉了,有人背挺得更直了。
雖然沒人問他們經歷了什么,但空氣里隱約有種隔膜:
一種“從井下回來的人”,與“從未下過井的人”之間的靜默距離。
課間操后,阿牛和小馬一前一后湊到劉小利身邊,笑嘻嘻地搭著他肩膀:
“哎,小利哥,聽說你這幾天去礦井了?真碰上怪獸啦?是不是地下城那種巨型boss?刺激不?”
劉小利沒回頭,只是淡淡瞥了他們一眼。
“哪有什么怪獸。”他說得平靜,卻比任何時候都沉重,“下面是人,是一群每天吃著煤灰、活得比咱們艱難十倍的礦工。”
那句話像一盆冷水澆下,阿牛和小馬都怔住了。
劉小利已經抬腳走開。
他們一路走到樓梯拐角,突然撞見班上的“倒數王”楊凡,正和女朋友躲在角落里打情罵俏。
劉小利這回倒也沒愣,直接雙手插兜,站在臺階上,用十足“老干部”語氣說道:
“喂,早上不上早讀,在這膩歪什么呢?你們知道啥叫愛情嗎?知道函數嗎?先把變量搞懂了再談理想。”
楊凡一聽,樂了,挑眉笑道:“哎喲,這誰啊?劉小利同學?不是整天圍著王昭打轉嗎?下趟井回來,升職成班主任了?”
他湊近調笑:“說實話,是不是下面真有仙女點化你了?我從沒見你這么清心寡欲過。”
劉小利沒接話。他只是低頭看了眼手上戴著的那枚戒指。那是山田麗子留給他的信物。
他緩緩摩挲著指環,眼神靜得仿佛能穿透嘈雜人聲,透過時空,回到那個泛著白霧的井下投影中。
王昭站在教室的角落,目睹了劉小利的轉變。她看著他那略顯落寞卻堅定的背影,心頭猛地一顫。
她從未想過,那個總是圍繞在她身邊打趣的劉小利,竟會在瞬間變得如此沉穩,仿佛背后承載了某種無法言說的重量。
原來,這就是成長嗎?
她意識到,自己對劉小利的認知從未有過如此深刻的洞察。他不再是那個在課堂上調皮搗蛋的男孩,而是一個,面對生活的挑戰和痛苦,開始默默承受的人。
可她心頭升起的,卻不僅僅是“成長”的概念。
那種轉變,像是情感的力量在悄然改變他。
愛情的力量,是讓一個人從無知到覺醒,從懵懂到堅韌的力量。
王昭不禁心中泛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從未想過,這種情感會潛移默化地深刻到她自己內心的角落。
與此不同的是,張芳依然坐在教室里,安靜地做著筆記,外表依舊沉穩,然而她的心思早已飄得遠遠的。
她想著自己未來的模樣——
幾十年后,也許她將會是一名無所事事的物業管理員,穿著單調的制服,每天的任務不過是按時打卡,機械化地管理著一棟棟樓宇。她開始質疑:如果人生的終點早已注定,那這一切努力的意義又何在?
但就在她的筆尖停留在課本上時,她下意識地在一旁的空白處寫下了一個音符——
那是她在Ω場中聽到的旋律的一部分,雖然模糊不清,卻依舊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也許,她能把它帶回來,譜成曲,給這個世界一個未曾聽過的聲音。
她的手指停在音符上,感受到一種力量的吸引——
那不僅是音樂的力量,而是從另一個維度傳遞出來的未知信息,或許,正是她這條旅程的關鍵。
與此同時,喬伊的腦海卻被Ω場留下的謎團牢牢困住。
她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物理課的內容上,心神全然被扯向了那些無法解釋的現象。
她一直在思考——如果Ω場能呈現過去的場景,那么是否意味著它也能將她帶回2021年?
“井下的全息投影,能夠看到過去的場景……那也許意味著,時間并非單向的。”她突然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如果是這樣,那么我是不是已經不再是偶然穿越到2001年?也許,我曾在Ω場許下了某種承諾,而它在‘糾正軌道’。”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冷汗瞬間襲上脊背。
如果她真有未完成的承諾,那是不是她就一直被“系統”追蹤著?
她回憶起井下的那一刻,那個聲音,那個震動的旋律。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緊緊“綁住”,無法掙脫。
然而,她的內心最深處,卻依然無法找出自己到底許下過什么承諾。她意識到:她對那一切,記憶的斷片竟如此模糊,像是被刻意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