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喬伊壓著廢彪的肩膀,王昭手握電擊器,劉小利拖著半癱的保鏢。
喬伊撥開草叢,看著下方山林中四散逃跑的礦工、找不到方向的礦工、失聯的工人、昏暗的林道……
她狠狠地搖了搖頭,低聲罵了一句:“早就知道會亂,但沒想到會亂得這么徹底。”
王昭皺眉:“怎么辦?”
喬伊深吸一口氣:“還能怎么辦?咬牙硬撐。”
她眼神一冷:
“現在不是指望計劃的時候了——是靠我們能撐多久,讓更多人跑多遠。”
劉小利問:“那陳樹怎么辦?”
喬伊看著手中的對講機,沒回應,但手已經在調“樹一號”的回波頻段。
“他是故意拖的。我們要給他爭取——最后的援手。”
喬伊、劉小利、王昭三人反綁廢彪,用礦區收繳的鐵絲將其胳膊束在身后,又用廢彪保鏢的腰帶綁住其雙腿。
喬伊邊走邊控制局勢:“別喊。再喊,我讓你嘗電擊器。”
廢彪咬牙,臉色青白交錯,卻什么都不敢說了。
劉小利扛著那個保鏢,還不忘嘴貧:“哎,感覺像在押一雙賊鴛鴦下山。”
王昭:“你能不能閉嘴。”
劉小利:“我不說話,我怕嚇著自己……”
三人走出林間,終于快到山腳。
但遠處林道盡頭,忽然亮起一束白得刺眼的越野遠光燈。
喬伊瞇起眼,劉小利拉住她:“有人!不是我們的人!”
車門“哐當”一聲響起,一道黑影從駕駛座走下,逆著車燈走來。
王昭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驟變。
喬伊瞇著眼,看清那人身形——那是……喬磊。
但他的身后,還跟著幾名全副武裝的陌生男子。
他們身上沒穿警服,手里卻握著戰術短棍、肩背對講,神情冷肅。
不是礦工,也不是保鏢,更不像正規警員。
喬伊眼神陡沉,低聲說:“不是接應……是……‘第三方’。”
她喃喃:“怎么他們也知道這事了?”
四面林深風冷,濃夜壓頂。
從鳳凰山頂開始的這場“無聲營救戰”,終于延伸到了這座多年未歸檔的黑煤窯大門口。
鐵門半掩,銹跡斑駁,門旁掛著一塊斜歪的鐵牌:“五礦作業區(廢)”
此刻,大門外。
喬伊、王昭、劉小利押著廢彪與那名保鏢,腳步堅定地走向約定點。
而門內,燈火昏黃。
五名守礦打手站成一列,中間押著滿臉血痕、嘴角腫起的陳樹,身上衣服被扯得一塌糊涂。
張芳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手里緊握那本相機。
馬星遙則站在兩人身前,手上握著廢彪的備用手機,靜靜等待。
雙方相距不過十米,空氣卻像被凍住,連風都不敢吹響。
喬伊上前一步,語氣冷靜有力:
“江湖規矩——一換一,活的換活的,按面換面。”
對面一名年紀稍大的打手,顯然是臨時負責“交人”的,看了一眼廢彪,沉聲回道:
“不準動手,不準帶機關,不準玩花樣。動了,我這邊人就撕票。”
劉小利小聲嘀咕:“你這哪是交人,跟拍港片似的……”
喬伊側頭低聲道:“規矩越像戲,背后越是真。”
這句話,不是她編的,是她從喬磊口中聽來的“老江湖交底”。
張芳在后面輕輕扶住陳樹的手臂,小聲:“我們會換回你的。”
陳樹抬頭勉強一笑,眼睛有血絲,但目光清亮。
“動作快點,我不想留到明早。”
江湖上的“交人”有套老規矩,喬伊清楚得很:
亮人:交換之前,雙方將人推到中線位置,證明人還活著、狀態正常。
驗聲:各自喊一句話證明身份,比如“我是陳樹,我沒事”;“我是喪彪,別碰我!”
三步交線:雙方各自退后三步,讓對方人回本陣,絕不能同時接人,避免“雙搶雙逃”。
喬伊一揮手,劉小利一腳把廢彪踢向中線。
“呲——”廢彪腳下拖了一道土痕,他冷哼一聲,掙開王昭的手,走到中間,嘴角掛著血,咧嘴笑:
“小妹妹,身手是挺利落……規矩也懂得比我家小舅子多。”
“以后真有點……江湖潛力。”
喬伊目光如水,不動聲色。
另一邊,那名保鏢也被送到中線,隨后將陳樹推了出來,陳樹踉蹌兩步站穩,張芳幾乎要沖上去,被馬星遙拉住。
“別亂。”
喬伊點點頭,開口:
“驗證。”
陳樹吸一口氣,盡管喉嚨干啞,但用最清楚的聲音喊:
“我是陳樹,我沒事。感謝各位讓我回來。”
廢彪也哼哼兩聲:“我他媽也還活著,你們幾個學生會,了不得啊……”
雙方各自退后三步。
張芳沖過去扶住陳樹,陳樹笑了笑:“比物理實驗還刺激。”
馬星遙不動聲色,緊盯門內。
喬伊冷靜指揮,王昭帶頭押著廢彪后撤。
整個過程無一人動手、無一人走樣。
江湖規矩,換人就是換人。
沒有這一套,哪怕贏了一時,也會輸光全部人命。
三十幾名礦工早已分批上車,臨時聯系的轉運車早就在林道口集結。
喬伊帶頭上車,一邊讓王昭撥打王江海電話,一邊對張芳說:
“立刻拷貝你的相片和陳樹的證詞,留一份云備份,一份交給我哥。”
陳樹靠在車窗邊,瞇著眼:“我下次真不搞武器區了……換你們誰去吧。”
劉小利坐后排,擦著自己肩膀:“你行,你又快又準。就是別再讓人反鎖。”
喬伊看著窗外,風從山林中呼嘯而出,帶著礦區幾十年的沉默與血淚,被這車燈一道道撕開。
“快,開車。”
“今晚,我們不能出新聞,但要讓真相準備好醒來。
城市的夜晚依舊燈火通明,車流不息,遠處還能聽見夜市叫賣的聲音。但在桐林商廈的這間休息室里,六個少年背靠背、肩并肩地沉默著坐著,眼神里寫滿了疲憊與警覺。
他們一刻都不敢真正松懈。
剛從鳳凰山的黑夜里逃回來的他們,不是要慶祝,而是要盤點現實和下一步的風險。
這間員工休息室是王昭家的商廈配備的備用空間,簡陋卻安靜,晚上不對外開放,只有她和管理層有鑰匙。
幾人一進來,**就像從戰爭回到安全屋的游擊小隊,**沒人說話,先是確認人都在,接著張芳打開背包,把相機插入商用電腦,開始導出照片。
一張張畫面跳進屏幕——
被關礦工腳上沉重的腳鏈;
黑鐵棚內滿是血銹的地板;
陳樹被打的血痕、礦工被抬出的背影;
以及,最重要的——廢彪被押上山時的照片。
張芳一邊調清晰度,一邊說:“我們趕緊報警吧,有這些證據,他們肯定會查的!”
劉小利也激動:“對啊,這都鐵證如山了!”
但喬伊卻輕輕抬了下手,制止了這股情緒:“現在——不是時候。”
她站在窗邊,望著外面城市的燈火,語氣冷靜得不像一個高中生:
“他們不傻,我們行動一結束,他們肯定就知道‘窩點被掀’,而且很可能馬上開始轉移。”
“現在去報警,一來可能查不到人,二來逼急了,他們可能狗急跳墻,制造更大的混亂。”
王昭點頭:“他們那種人,命早就不要了,只要夠狠,能拉誰陪葬就拉誰。”
馬星遙補了一句:
“我們現在不是怕他們,而是怕他們傷到別人。我們要做的是‘放長線’,別逼他們上死角。”
張芳咬了咬牙,但還是慢慢點頭:“一步一步來?”
喬伊回頭:“對。我們已經把最大的證據拿到了,現在要做的是——保護證據,穩定事態,等待正式出手的最佳時間。”
此時,陳樹正靠在墻角的單人沙發上,張芳拿了醫藥箱幫他簡單消毒包扎。
胳膊上有淤青,肩膀處擦破皮,嘴角還有些破。
他卻笑了笑,擺擺手:“都是皮外傷,不疼。真不疼。”
劉小利遞給他一瓶牛奶:“兄弟,你今天太硬了,五個保鏢扛了十分鐘,我都看傻了。”
陳樹接過,笑著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王昭站在旁邊看著,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你要是再晚十秒……我們真沒信心能換回你。”
喬伊也望了他一眼,輕聲:
“你賭了一把命,但換回了三十條命。”
陳樹咧嘴一笑:
“賭贏了。”
夜色越發安靜。
牛奶喝完,藥包包好,相片也拷完。
他們沒有回家,沒有通知父母,沒有去刷題、補課、做卷子。
他們只是,坐在這間老式休息室的沙發上,一個接一個地陷入沉睡。
張芳靠在沙發扶手上,抱著相機。
馬星遙閉著眼,還攥著廢井通道的地圖。
劉小利的手還搭在空的泡面桶上,嘴角沾著辣椒粉。
王昭雙手交疊在胸前,靠在喬伊肩頭。
喬伊閉著眼,心里卻還在調頻——她不是在等消息,而是等系統。
太陽透過百葉窗投下斑駁光影,空氣里混雜著老沙發的布料味、急救藥水的殘味,還有昨日夜里來不及洗掉的煤塵味。
六人一夜未歸,此刻或側躺、或窩坐、或搭著肩睡著,沙發、地毯、椅子,被他們用盡了每一寸休息空間。
喬伊睜開眼,先摸了下懷里的吊墜——還在,安靜,沒有反應。她轉頭一看,王昭不在。
下一秒——“咔!”
門忽然被拉開了一條縫,王昭閃電般地鉆了進來,立刻反手把門反鎖,臉色蒼白得像見了鬼。
“他來了!”
全屋驚醒,紛紛彈起!
“誰?”
王昭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廢——彪。”
驚雷落下·所有人瞬間炸開
張芳驚得撲通一聲坐直:“他來這干嘛?!不是昨晚被我們送給喬磊處理了嗎?”
馬星遙:“你確定是他本人?”
王昭喘著氣,點頭:“絕對是!我只打開門縫去倒水,剛下樓梯,就看見他穿著那件破軍裝,臉腫著,站在前臺,和我爸的助理說話。”
劉小利腦袋“嗡”的一下:“他找你爸?!找王江海?!”
喬伊反應比誰都快,立即冷聲:
“別吵,鎖好門,手機靜音,窗簾拉上。我們必須先搞清楚昨晚有沒有暴露身份。”
快速回顧·是否有漏洞?
六人迅速集體“復盤”昨夜的每一段關鍵行為:
喬伊、王昭、劉小利三人處理廢彪時,全程用假身份、假名、變聲器、化妝偽裝。
王昭刻意戴了墨鏡和帽子,劉小利貼了假疤痕。
所有照片拍攝角度避開正臉。
談判場地選在光線昏暗的涼亭,且天色已黑,廢彪右眼在山頂已被辣椒噴霧噴中,看人并不清楚。
但——
陳樹,在被捕時沒帶偽裝,被五名保鏢圍毆近距離接觸;
張芳在營救時暴露面部,曾高聲喊出陳樹名字;
撤離時,兩名打手看見了喬伊的背影,而喬伊未戴偽裝。
喬伊臉色冷峻:
“不排除廢彪回來,是為了‘確認身份’。我們可能不是百分百暴露,但他有懷疑。”
劉小利小聲:“他在商廈里?那我們怎么辦?他如果真找王總,那不就露餡了?”
王昭迅速判斷:“他不敢直接找警方,八成是想走私下渠道,搞點威懾、打探消息,或者——想勒索。”
陳樹靠著墻,捂著傷口冷笑一聲:
“他恨我們恨得不行,卻不知道是誰。現在是試探。如果我們躲,說明怕了;如果我們現身,可能會激化。”
喬伊看了眼表,時間已過十點半。
“我們必須決定——要不要現在就聯系喬磊。”
馬星遙卻提出一個更冷的現實:
“如果我們報警,警察來了,也不能馬上動他。對方沒證據,沒爆點,萬一媒體提前曝光,我們就完了。”
張芳急了:“難道讓他走?!再給他翻身機會?”
喬伊搖頭,冷靜地拋出一句:
“不,我們給他一根繩,讓他自己把自己勒住。”
喬伊迅速部署:
王昭:“你下樓再去前臺,順路拿熱水,看他還在不在。順便留意他手機有沒有動。”
劉小利:“你帶著備用錄音筆,從后門樓梯下去,悄悄貼近廢彪,錄下他和前臺、任何人說話的內容。”
陳樹:“你別動,你傷太重。但你那‘樹一號’有監控回波功能對吧?”
陳樹點頭:“還能用15分鐘。”
喬伊:“夠了。”
張芳:“你負責把我們昨晚的影像剪輯出一個‘只供內部查看’的精簡版本,備份到U盤。”
馬星遙:“你留在我身邊,如果他真敢硬闖,我們不讓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