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輕輕嘆了口氣。

在她看來，若是連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沒有，再美好的愛情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終究一場空......

這類故事她讀過太多，可當親眼看到時，還是會為畫中人感到難過。

她想起地鐵口那些捧著玫瑰的年輕情侶，深夜朋友圈里那些欲言又止的文字。原來千百年來，人們為情所困的模樣從未改變。

只不過凡人的癡情最多熬過幾十個春秋，而仙人的執念，卻要糾纏到?？菔癄€。

“廣成仙君。”

蕭然直視畫中仙人，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她都沒有察覺到的質問。

“堂堂司戰之神，難道連自己的仙府都沒有，非要住在這桃源渡嗎？”

她句句追問，字字誅心。

“若真想與她長相廝守，為什么不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只學得你三成修為，這三千世界，誰還敢為難于她？”

畫中仙君的衣袂無風自動，蕭然卻視而不見。

“她不過是個初化人形的小花妖，懵懂無知也就罷了?？赡頌闅v經萬載的仙君，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屋檐下掛著的玉鈴突然搖晃起來，發出急促的“叮當”聲。蕭然一把抓住晃動的鈴鐺，清脆的聲響戛然而止。

“仙君可知，為何金屋藏嬌的故事，十有九悲？”

蕭然的聲音清亮有力，擲地有聲。

“因為再華美的金籠，也困不住翱翔九天的鳳凰！您能護她一時，可能護她永世？”

漫天桃花紛紛揚揚飄落，蕭然猛然間清醒——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她為翩然打抱不平，替她可惜，但或許……

這本就是人家你情我愿的選擇？旁人的愛恨情仇，她又何必多管閑事？

蕭然正欲轉身離去，身后突然金光大盛。

案上那本《廣成手札》緩緩展開，鎏金文字如游龍騰空，在空中流轉：

“三千世界輪回，歲月流轉。

桃花幾度開謝，渡口風物如昨。

今在此筑'桃源渡'：

遍植萬株桃夭，引九曲清溪環繞，疊玲瓏假山，筑縹緲云閣，日夜守候在三生石畔。

縱使紅塵萬丈，輪回千轉，

我愿以這滿園春色為舟，

渡你歸來！”

蕭然讀完，沉默良久，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

“果然，就算是神仙，也逃不過'失去才懂珍惜'這個道理?！?/p>

她唇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可人都已經不在了，就算你把情詩刻滿三千世界，又能挽回什么呢？”

千年的時光流轉，你可曾等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如果世人都困在過去的回憶里，這輪回轉世又有什么意義？

畫中仙子的淚珠再次滴落，卻在半空中化作一縷清風，輕輕融入蕭然的心口。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耳邊響起一聲幽幽的輕嘆：

【忘恐負初見，憶怕傷別離】

原來這桃源渡，居然是場跨越千年的執念之爭。一方在時光盡頭緊抓回憶不放，另一方卻在輪回路上決意斬斷前塵……

突然，無數金色符文碎裂開來，化作漫天飛舞的螢火。

蕭然伸手想接住它們，點點流光卻從指縫間悄然溜走。她攤開手掌，只見一片沾著晨露的桃花瓣靜靜躺在掌心，在微光中輕顫。

恍惚中，似乎有嘆息聲隨風飄來。

“你看......連桃花都替我們記得......”

掌心的露珠漸漸消散，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像是誰未干的淚跡。

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蕭然腦?！?/p>

她該不會就是畫中那個“翩然”的轉世吧？

“開什么玩笑？”

蕭然立刻搖頭否認。

她明明只是個普通的研究生，整天不是拼湊碎陶片，就是泡在圖書館查資料。怎么可能是畫中那個仙子？

要非說有相似之處，頂多就是容貌有些相像罷了。

就像商場里那些精修過的明星海報，遠遠看去誰都會覺得似曾相識。

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追問：

為什么那顆流星會為你引路？為什么塵封的古籍會對你展現真容？為什么畫中人的眼淚會滴在你心頭？

蕭然按住胸口，那里正傳來陣陣陌生的悸動。恍惚間，似乎有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帶著桃花釀的醉人香氣：

“本座要讓這三千世界......”

“處處都是等你的桃源渡。”

她自嘲地勾起嘴角。就算真有前世又如何？那些早已遺忘的愛恨糾葛，與現在的她有什么關系？

等了千年都等不到，只能說明——

“要么是段孽緣，要么......”

她望著漫天飛舞的桃花，輕聲說。

“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什么圓滿結局吧？”

蕭然盯著畫卷，突然冒出個更荒唐的念頭。

要是這位仙君真的從畫里走出來，像偶像劇里演的那樣，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墻上圈在懷里，然后深情款款地問：

“這一千年，你可曾想起過我？”

到時候，她該怎么回答？

是不懂情愛的來一句：“從未？”

還是淡然的說：“仙君，前塵往事，你我兩不相欠?！?/p>

又或是用決絕的語氣：“我寧愿……這桃花從未開過！”

“打住打住！”

蕭然使勁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統統甩出腦海。

肯定是仙俠劇看太多了……這腦補的也太厲害了吧！

她趕緊轉移注意力，生怕再想下去，要把所有橋段都在自己身上演一遍了。

蕭然決定先看看青瓷瓶里裝著的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拔開瓶塞，一股清冽的藥香立即撲面而來。連日熬夜的昏沉感頓時消散，連眼前飄動的飛蚊癥都消失了。

“這不會是仙丹吧......”

三顆碧綠的丹藥滾入掌心，表面盤繞著精致的龍紋，在晨光中流轉著七彩微光。

蕭然拿起一顆丹藥，放在鼻尖聞了聞，躍躍欲試地想嘗一口。但猶豫片刻后，還是輕輕放了回去。

“不行不行，”她搖搖頭自言自語，“仙丹可不能亂吃，萬一吃壞了身子怎么辦？”

她輕手輕腳地把藥瓶放回原處，轉而拿起那個白玉盒子。剛掀開一條細縫——

“?！?/p>

突然響起的仙樂嚇得她手一抖，白玉盒子差點脫手。幸好她反應快，一把將盒子牢牢抓住。

盒中靜靜躺著一把素白折扇。冰玉扇骨剔透如晶，雪白扇面上，一幅水墨山河氣勢磅礴，仿佛隨時會從紙上躍出。

當她輕輕展開折扇時，扇面上的水墨畫竟然動了起來！

青翠的山峰在云霧中時隱時現，碧綠的湖面泛著粼粼波光，一葉小舟隨波蕩漾。耳邊甚至清晰地傳來“嘩啦嘩啦”的劃槳聲。

“天吶！”

她剛發出驚呼，扇邊的桃紅色流蘇突然像活物般輕輕拂過她的手腕。一陣酥麻感順著手臂蔓延，那流蘇竟靈活地纏上了她的手指。

蕭然目瞪口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哪是什么古董......

分明就是傳說中的仙家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