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子
第一章:紅毯盡頭是深淵
老張頭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2018年那個悶熱的夏天,把存折上最后二十萬轉到了兒子的支付寶里。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酒店大堂的落地鐘正好敲了十二下,像一記悶棍敲在他天靈蓋上。
“爸,再轉五萬,司儀說要加無人機表演。“兒子小海攥著最新款iPhone擠過來,西裝袖口露出浪琴表的反光。老張頭聞到他身上古龍水混著煙酒的氣味,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兒子要買婚房首付時,也是這個味道。
婚禮現場的水晶吊燈晃得人眼睛發疼。兒媳婦王婷的婚紗裙擺上綴著八百八十八顆施華洛世奇水晶,據說是專門從奧地利空運來的。老張媳婦站在迎賓處數紅包,指腹被燙金喜帖邊緣割出三道血痕,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只顧盯著記賬本上不斷攀升的數字。
“親家母,你們小海真有本事。“王婷的母親晃著香檳杯,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綠得刺眼,“婷婷那孩子從小嬌慣,結婚非要買卡地亞的鉆戒...“
老張頭蹲在消防通道里抽煙時,聽見兩個服務員在樓梯間議論:“302包廂那桌人真奇怪,一直拿手機拍新娘的項鏈,像在估價錢...“
第二章:甜蜜的毒藥
婚后第三個月,催債電話在凌晨三點炸響。老張頭摸黑接起來,聽見那頭有個嘶啞的聲音說:“張大海先生,您在'速易貸'的借款已逾期32天。“
客臥傳來王婷的尖叫:“又他媽借錢!這日子沒法過了!“玻璃杯砸在墻上的脆響中,小海光著腳沖出來,脖子上還掛著幾道抓痕。
“爸,就是點小額貸...“小海跪在地上時,老張頭才發現他左腳踝上紋著個猙獰的骷髏頭,下面是一串數字——20180214,婚禮日期。
第二天查賬時,老張頭發現兒子名下有七張信用卡,最近一筆消費是前天在SKP買的愛馬仕絲巾,價格相當于他半年退休金。更可怕的是手機里那些花花綠綠的APP:“
“、“錢多多“、“極速錢包“...每個圖標都像張血盆大口。
“老東西,后天中午十二點見不到錢...“催債人的聲音突然卡住,電話里傳來奇怪的“咔嚓“聲,像是有人在嗑瓜子,“你兒子抵押給我們的可是結婚證復印件。“
第三章:賣血不如賣魂
老張媳婦把存折攤在餐桌上,定期存款那欄被圓珠筆涂改了三次。她突然抓起計算器猛砸自己太陽穴,塑料外殼裂開的瞬間,老張頭看見她白頭發里滲出的血絲。
“心臟搭橋手術...“老張頭摸著存折上的燙金字,想起醫生說過老伴的心臟血管像“老舊小區的下水道“。
西郊物流園彌漫著橡膠腐爛的味道。穿貂皮的男人用POS機刷走八十七萬時,小海正蹲在生銹的集裝箱后面嘔吐。老張頭看見兒子西裝內襯里別著婚禮上的新郎胸花,已經發霉的緞帶上沾著可疑的紅色斑點。
“叔,您這房子可是塊肥肉。“房產中介小劉數現金時,舌頭不停舔著嘴角的潰瘍,“買家說地下室那些老家具...“
老張頭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說:“這宅子的房梁是金絲楠木,能鎮邪。“
第四章:假孕成真災
復婚儀式比婚禮還荒唐。王婷的孕婦裝下塞著硅膠墊,B超單上的醫院公章模糊得像被水泡過。但老張媳婦還是把傳家的翡翠鐲子套在了她手腕上——那鐲子內側刻著張家族訓“勤儉傳家“。
“媽,這防輻射服要定時充電的。“王婷晃著手機,屏幕里某女星正炫耀同款價值三萬八的“智能孕肚貼“。老張媳婦盯著兒媳腳上十厘米的JimmyChoo高跟鞋,突然發現鞋跟處沾著殯儀館門口特有的紙灰。
孩子出生那晚,醫院走廊的燈管滋滋作響。護士抱著渾身青紫的嬰兒匆匆走過時,老張頭看見孫子胸口有個奇怪的凹陷,像被什么利器戳出來的小坑。
“先天性心臟病...“醫生摘下口罩,露出和王婷微信頭像同款的名表,“建議去美國做手術,準備三百萬吧。“
第五章:雪夜斷魂時
催債人這次帶來了小海的裸照。照片里兒子跪在賓館地毯上,后背用口紅寫著“父債子償“。穿黑夾克的男人臨走前,順手牽走了靈堂上老伴的遺像。
“爸,美國專家下周來會診...“小海舉著屏幕碎裂的手機,鎖屏是孫子插滿管子的照片。老張頭注意到兒子左手小指少了半截,傷口處纏著條愛馬仕絲巾——和王婷結婚那天戴的一模一樣。
腦溢血發作時,老張媳婦正在廚房剁餃子餡。菜刀卡進砧板的瞬間,她突然轉頭對虛空說了句:“媽當年說的對,漂亮媳婦是棺材釘...“然后像截爛木頭般栽進面粉堆里。
太平間的冷氣太足,老張頭呵出的白霧模糊了老伴的臉。他想起四十年前相親時,姑娘害羞地指著他說:“你中山裝第二顆紐扣縫歪了。“而現在那件衣服被殯儀館的人強行扒下來時,他聽見“刺啦“一聲——原來心真的會碎。
第六章:輪回的開端
除夕夜的餃子在鍋里上下沉浮。老張頭看著電視里重播的春晚,突然發現某個伴舞手腕上戴著老伴的翡翠鐲子。孫子在兒童醫院發的傳單背面畫畫,線條凌亂得像催債人留下的電話號碼。
門鈴響起時,老張頭正往餃子里包最后一塊硬幣。貓眼里王婷的新男友梳著和小海結婚時同款油頭,脖子上金鏈子的重量壓得防盜門都在顫抖。
“爸!“小海不知從哪冒出來,手里舉著張彩票,“我中了大樂透!這次真的...“他的門牙缺了一顆,笑起來漏風的聲音像極了三十年前那個要買玩具槍的男孩。
老張頭突然發現,砂鍋里燉著的排骨湯正在沸騰,水面浮起的油花組成了一個詭異的笑臉。窗外不知誰家孩子在放煙花,爆炸聲震得玻璃嗡嗡作響,恍若當年婚禮上的香檳開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