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十三蹲在丹房里，盯著爐子里翻滾的清靈草汁直皺眉。李四趴在窗臺上，用樹枝戳著他的后腦勺：“十三，你都熬了三個時辰了，歇會兒吧。清靈那丫頭不過是流了點血，哪有你想的那么金貴？”

“滾蛋，”韓十三揮開他的手，“她體內的黑霧雖被道袍封印，但每到月圓之夜就會發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起昨晚清靈哭著說心口疼的樣子，手里的扇子不禁握得更緊了，“再說了，這藥是給你熬的。”

“給我？”李四瞪大眼睛，“我又沒受傷，喝啥苦藥？”

蘇瑤端著藥碗走進來，嘴角還沾著奶漬——剛給清靈喂完奶：“你體內殘留的黑霧雖被清靈凈化，但難保沒有漏網之魚。韓十三怕你半夜變成怪物咬人，特意加了三錢‘驅邪散’。”

“去去去，”李四捂著鼻子往后躲，“我昨晚還偷吃了張嬸兒的醬肘子呢，要是變成怪物，先啃你們倆！”

韓十三被逗笑了，卻在這時，丹爐里的藥汁突然變成了黑色。他臉色一變，想起初代祖師的警示：“若清靈草汁變黑，必是黑霧近身。”

“蘇瑤，帶李四去山門值守，”韓十三關掉爐火，“我去看看清靈。”

靈谷深處的封印之地，清靈正跟著掌門師叔學認字。小姑娘扎著羊角辮，手里握著樹枝在地上畫圈，看見韓十三來，立刻撲進他懷里：“十三哥，師叔說我掌心的胎記是‘靈印’，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哦？那你看見啥了？”韓十三捏了捏她的小臉，卻發現她的指甲縫里有黑色泥垢，像是黑霧凝成的。

清靈湊近他耳邊，奶聲奶氣地說：“我看見十三哥肚子里有個黑球球，在吃你的小心心呢！”

韓十三渾身的血瞬間涼了半截——自從血魔子被封印后，他時常感到心口刺痛，還以為是煉魂晶在作祟，沒想到竟是黑霧入體。他強裝鎮定，摸出塊糖糕塞進清靈手里：“小孩子家家的，別亂說話。走，帶你去看李四被蘇瑤追著灌藥。”

剛走到演武場，就聽見蘇瑤的怒吼：“李四！你再跑，我就把你扔進煉丹爐里煉成人參果！”李四抱著藥碗上躥下跳，活像只猴子：“蘇瑤你不講理！這藥比墨大夫的瀉藥還難喝，我寧愿被黑霧咬死！”

“你倆咋跟孩子似的？”韓十三無奈地搖頭，突然看見遠處的山門下走來一群難民，領頭的老太太懷里抱著個渾身是傷的少年，“去問問咋回事。”

難民們看見七玄門的弟子，立刻跪了下來：“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村里來了一群黑衣人，說要找‘煉魂體’，沒找到就燒了村子！”

韓十三扶起老太太，注意到她袖口沾著黑色灰燼，正是血魔堂用來標記目標的“噬靈灰”。他轉頭看向清靈，小姑娘正躲在蘇瑤身后，掌心的胎記發出微光——這是她靈印發動的征兆。

“蘇瑤，帶清靈去密室，”韓十三掏出斷劍，“李四，跟我去村子看看。記住，見到黑衣人別廢話，直接砍！”

兩人趕到村子時，烈火已經燒光了半邊房屋。李四捂著鼻子干嘔：“我滴個娘嘞，這味兒比茅房爆炸還難聞！”韓十三沒說話，彎腰撿起半塊燒焦的令牌，上面的“血”字被劃了三道——這是血魔堂“清剿失敗”的標記。

“他們沒找到煉魂體，所以殺了全村人泄憤。”韓十三握緊令牌，“清靈的靈印能感應黑霧，說明黑衣人里有個厲害角色，說不定……”

“說不定啥？”李四突然指著遠處的井，“你看那口井，咋冒黑煙呢？”

井里傳出“咯咯”的笑聲，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小娃娃從里面爬出來，皮膚雪白雪白的，眼睛又大又圓——正是他們在迷障里見過的幻術娃娃！

“韓十三，好久不見呀。”娃娃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齒，“想我了嗎？”

李四渾身發抖：“這……這不是那堆白骨變的嗎？咋還活著？”

“她不是人，是血魔堂用生魂煉成的‘活傀儡’。”韓十三揮劍砍向娃娃，卻見劍刃穿過她的身體，砍中了井里的一塊石碑，“小心，她的本體在……”

話未說完，娃娃已經撲到他背上，小手按在他心口的煉魂晶上：“大哥哥，你的黑霧好香呀，給我吃一口好不好？”韓十三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往體內鉆，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臂竟開始浮現出和娃娃一樣的咒印。

“李四！砍她的腳！”韓十三大喊，“她的本體是石碑上的生魂燈！”

李四愣了愣，隨即舉起砍柴刀砍向石碑。刀光閃過，石碑裂開一道縫，里面掉出一盞油盡燈枯的生魂燈，而娃娃的身體瞬間變得透明。

“你們敢毀我本體！”娃娃發出尖銳的叫聲，“血魔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他就在……”

沒等她說完，韓十三已經用斷劍挑碎了生魂燈。娃娃化作黑霧散去，臨走前，她的眼睛變成了清靈的模樣，嘴角勾起的笑容充滿了惡意。

“呼……總算解決了。”李四擦了擦汗，“可她說的‘血魔大人’是誰？不是已經被封印了嗎？”

韓十三撿起半塊石碑，上面刻著“血魔重生，需以雙靈為引”。他突然想起清靈的靈印和自己的煉魂晶，這不就是所謂的“雙靈”？

“快走，回門派！”韓十三拽著李四就跑，“血魔堂想利用清靈和我復活血魔，咱們必須在他們動手前……”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下起了黑色的雨，每滴雨落在皮膚上都像刀割一樣疼。遠處的七玄門方向，升起了血紅色的煙霧，正是血魔堂的“招魂幡”。

“糟了，晚了！”李四看著自己手臂上浮現的咒印，“他們用黑霧雨標記了咱們，現在整個門派都是陷阱！”

韓十三握緊斷劍，只覺體內的黑霧正在與咒印共鳴，腦海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竟是墨大夫！

“韓十三，咱們又見面了。”墨大夫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告訴你個秘密，其實你早就死了，現在的你，不過是本座用黑霧捏出來的傀儡……”

“放你娘的狗屁！”韓十三揮劍斬向聲音來源，卻砍中了李四的肩膀。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不受控制了，而李四的眼睛里，倒映出的竟是血魔子的臉。

“十三，你咋了？”李四捂著傷口后退，“是我啊！”

韓十三想說話，卻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堵住喉嚨。他看著自己的手掐向李四的脖子，看著李四驚恐的表情，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黑霧中，他看見蘇瑤抱著清靈從密道逃出，看見掌門師叔啟動了最后的護山大陣，也看見自己胸口的煉魂晶正在碎裂，露出里面蜷縮的黑色人影——那分明是他在深海里見過的混沌魔晶本體！

“原來……我才是最大的傀儡……”韓十三在心里苦笑，“清靈，對不起，我終究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清靈的哭聲從遠處傳來，韓十三最后一眼，看見她掌心的靈印發出強光，竟將整片黑霧都染成了白色。而在那白光中，他仿佛看見一個穿著道袍的身影舉起了斷劍，劍身上刻著的，正是他一直沒看懂的四個字——“煉魂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