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爺爺走了，很突然。

下午還在收油菜，半夜說不舒服，救護車拉到半路就不行了。

我和二叔在外省，連夜趕回老家。

爺爺盡管八十多歲，身體一向硬朗。我們在城里買了房，小姑也在醫院上班，讓爺爺奶奶去養老，可他們住不慣，非要呆鄉下，并且種了地。我們多次勸阻，可他說鍛煉身體，閑著反而生病，也只好由他心意。

爺爺一生勤勞，也很偉大，是我依靠的大山。

我們老家在鄂西北山區，住在山溝里，地少人多，連稻田都沒有。在這貧瘠之地，面向黃土背朝天，四季勞作。

爺爺養了三個孩子。

父親是老大，學習好，九零年師專畢業，進了鎮上當老師。過了兩年，經人介紹和務農的母親結婚。母親不賢淑，不干活，看二叔上高中，小姑讀初中負擔重，吵著分了家單過，還要蓋新房。父親常常為了家事，和母親慪氣，日子過得不順心。一九九六年，父親闌尾炎，送進簡陋條件差的鎮醫院做手術，一下丟了性命。

那年我三歲，什么都不懂，家里發生這么大的變故毫無知覺，只知道疼愛自己的父親不見了。

爺爺白發人送黑發人，一下病了，躺了半個月。

過了一年，母親撇下年幼的我，帶走所有財物遠嫁了。

我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爺爺每日愁眉不展，話少的他更是沉默了。像個陀螺般，不停做事。

那時二叔上縣中，生活費學費很多。二姑上鎮中，雖然從家帶糧做飯，也要學費，買用品。爺爺賣了糧食豬雞湊錢，不夠時，四下借錢。

六歲時，爺爺拉著我到村小報名。他語重心長說：“娃要好好學習，你爸他們都很爭氣。”

爺爺的背累彎了，臉上皺紋也多了。

二叔考了醫學院，小姑上了衛校，他們的學費生活費更多了。

爺爺從不在他們面前叫苦，叮囑他們只管安心讀書。可我常常聽到爺爺翻身嘆氣。奶奶抹著淚說：“要是大兒活著也能幫忙。”

終于熬到二叔畢業，分到外省醫院，過年回來一次。

還好二姑留在縣里醫院，離家近些。

家里日子好起來了，爺爺臉上也逐漸有了笑容。

我因為從小沒人管，成績一般，勉強讀了個中專。去了二叔那里，進廠做了業務員。

二叔要接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爺爺不想麻煩嬸子。我在縣城買了房子，讓爺爺奶奶住城里養老，二姑離得近好照顧。

爺爺說：“農村寬敞，空氣好，自己種的菜好。”

二叔有兩個孩子，醫院忙假少，離得遠，就過年回一下。小姑也有兩個孩子，忙于家庭和工作，逢年過節回一下。我全國各地跑業務，一年回去看幾次。

爺爺奶奶精神好，生病少，省吃儉用，給的錢都存著。

由于從小受母拿影響，我一直沒考慮對象。每逢回老家，爺爺總催促我相親，說我三十歲不小了，再晃都老了。

我笑著說：“緣分沒到。”

爺爺拿出一個存折說：結婚不用擔心，我給你存了些錢。”

我只好安慰他：“快了。”

清明節，在父親墳前。

爺爺有些悲傷說：“娃，爹對不起你，沒讓他上大學，也沒有結婚成家。”

我拉著爺爺手說：“您放心，我今年就帶個姑娘回家過年。”

爺爺高興的說：“聽到了吧，我要完成任務了。”

沒想到爺爺說走就走了，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看著爺爺安祥的面容，我跪下說：“爺爺，您走好，我會照顧好奶奶，也會結婚的。”

爺爺是個平凡的普通人，但他也是個真漢子，扛起重擔，培育后代，在我心里很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