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色清朗斜掛。儲秀宮中,肥常在與乾隆并肩倚窗,一人捧茶,一人啃蓮子,兩人陷入同一場怪夢迷霧。
乾隆皺眉嘆道:「愛妃,朕近來夢境奇異,總見自己泡在方形水牢里,四面通透,無處可逃。」
肥常在啃蓮子:「皇上夢見自己被打入冷宮了?」
乾隆搖頭:「不是……是變成了一條紅色小魚。還不是什么龍躍九天的大魚,是條縮在魚缸里的老魚,身長兩寸,眼神銳利,還會講道理。最詭異的是,面前總有一位穿白上衣的二八少女,一邊寫作業,一邊對著我長嘆……我就忍不住開始對她講《荀子》《孟子》,還常常念‘性本惡’給她聽。」
肥常在一口蓮子噴飛:「你夢里對小女孩講哲學?!」
乾隆捂額:「而且她還常對我嘟嘴說:‘你煩不煩啊,皇上’,還給我取名叫‘皇皇魚’……」
肥常在笑倒在榻:「這名字還挺親切的耶,皇皇。」
乾隆扶墻苦嘆:「親切個屁!夢里朕還戴墨鏡、叼吸管,一副道士轉行賣萌的模樣……朕懷疑是不是得了什么閒魚病。」
肥常在正色道:「夢這東西說不準。我也天天夢見自己坐著跪著背書,什么《出師表》、《陳情表》、《祭十二郎文》,輪番上陣,句句追魂,像一整個文言文僵尸軍團圍攻我腦子。」
乾隆一頓:「這恐怕是被《古文觀止》的亡魂糾纏了吧。」
肥常在白眼一翻:「夢里我不是肥常在,是背書機器人。你變魚講道理,我在夢里被人狂塞經典。」
乾隆嘆氣:「會不會這些夢,其實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肥常在點頭:「說不定我們不是在夢里,是一直醒著。」
兩人相視而笑,茶香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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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常在咬一口芋泥甜湯,滿臉幸福:「這甜湯入口即化,像冬陽曬在肚皮上,好暖……」
乾隆從簾后走出,輕咳兩聲,語氣淡淡:「愛妃,朕近來夜不成寐,思來想去,是時候談談你‘減肥’之事了。」
肥常在手一抖,湯匙應聲落地:「……減什么?」
乾隆語氣堅定:「減你身上的……重量與喜感。」
肥常在震怒:「皇上!請尊重我的喜感厚度,那可是我一筷一湯練出來的靈魂分量!」
乾隆柔聲:「朕當然喜歡你白皙細嫩、烏溜溜的眼睛,只是……」
肥常在冷笑:「只什么?只是不想讓這副美貌之下還藏著體積?」
乾隆干咳:「傳宗接代是國事要務,你若不瘦些……朕實在……下不了決心。」
肥常在拍案而起:「所以我幾斤重,決定你下不下得了決心?那我就重給你看,越重越好,看你能不能扶得動國家!」
乾隆苦笑:「朕要的是妃子,不是包子。」
肥常在叉腰:「原來皇上的審美,也是那種,瘦就是德、瘦才美好的陳腔濫調。」
她心中嘟囔:你怎么不干脆娶一根長竹竿。
乾隆嘆息下旨:「你若瘦了,朕才能安心夜寢,大清才能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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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下旨,肥常在減肥計劃展開。午膳桌上,清粥一碗、空心菜兩根、咸菜三片。她夾起蘿卜干,望之如命運——咸、干、苦。
「曾經,我有甜湯三碗、芋泥兩山、糯米三團……如今,只剩這碗含淚粥……這不是膳食,是誅心。」
小書童從門后探頭,看見她咬下空心菜的表情,像被偷了整鍋蓮子湯,心疼不已。
小書童小聲道:「常在娘娘……您這樣會不會餓壞身體?要不,我偷偷幫您帶點……」
肥常在搖頭:「不行。皇命如山,偷吃是斬首祭天的大罪。」
小書童低聲:「可這樣,真的不委屈嗎?」
肥常在一笑如月光拂湖:「委屈?怎么會呢。為國盡瘦,常在此生足矣。」
話雖如此,我的目光卻落在角落那顆舊皮球上——那是去年她從小書童手里搶來的,如今卻再也沒氣力丟出去了。
我背過身,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不是因為難過,是因為太清楚——這孩子的眼神太干凈,干凈得能照出我心底那一寸藏得最深的柔軟。
我從沒想過要擁有他,卻總希望能多看他一眼。不是貪戀,而是記得。若有一日,我真的瘦成皇帝喜歡的模樣,我希望,他是第一個見我到傷痛的那個人;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敢說出口的,不止是名字,不止是情感,而是那一場根本不該許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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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肥常在密召御醫大春入宮。
大春小跑而來,手里還抱著一包薏仁,一臉緊張:「娘娘,是補藥?還是減肥藥吃昏了?」
肥常在小聲:「不是補,也不是瘦,是……堵。」
大春困惑:「堵氣?堵血?堵……哪里?」
肥常在咬牙:「堵后路,堵生路。」
大春驚:「娘娘,您該不會是想死……」
肥常在靠近低語:「我要那種吃下去花兒照開,卻不結果的妙丸,天機不泄,但結果不來。」
大春手一抖:「這可是欺君大罪,被皇上發現,奴才小命不保!」
肥常在語氣低沉:「你若不幫,我懷了龍種,一輩子做陪睡丫鬟,你忍心?」
大春語塞。
肥常在忽然語氣柔和:「唉,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不過你最近,在后廚門口徘徊的次數,好像有點多呀?」
大春臉紅耳赤:「我、我只是……散步……」
肥常在輕拍他肩:「別裝啦,你的小藥情我早看出來了,是給秀秀的對吧?本宮可以幫你約她喝湯、散步、遞手帕,只要你幫我搞來那顆‘靜宮安和丸’。」
大春兩眼放光:「娘娘說話算話?」
肥常在舉手發誓:「我以現在熱量攝取量發誓,再說謊三天就瘦成紙片人。」
大春咬牙答應:「明日一早配藥入宮!請娘娘千萬保密,小的命雖輕,心卻重!」
肥常在笑中帶傷:「我這命也不重,卻壓著整個清宮課綱……放心吧,這事,只有你知我知,愿你藥能救人,也能救我一點自由。」
我最后輕聲道:「你心是為她盛開,藥是為我開。本宮知道,宮中最癡情的御醫就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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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些不能說、不敢想的愿望,就藏在這片不結果的花里,靜靜盛開,不為誰果實,只為自己綻放。
皇上說我該瘦,是為傳宗接代;太醫說這藥不能給,是欺君之罪。我忽然明白,在這座宮里,我的身體從來不屬于自己。想講書,得先讓肚子安靜;想留下思想,必須先清理脂肪。思想在此,是敵;脂肪在此,是罪。身與心,一同被管束在皇宮的框架里。
在夢里那條紅魚,在玻璃缸里來回游,永遠游不出那個欲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