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性的惡是通過后天培養，也有人說惡來源于人的本身，人們生下來就有善惡，有人選擇了善，有人選擇了惡。

因為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選擇，所以他們也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裴芷曾經一度以為自己選擇了惡，直到有人說她是個好人，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好人。

她刻意壓制過自己的脾氣，面對任何事情都保持云淡風輕的態度，明明內心激動的要死，面上卻不曾顯露過。

她以為自己學會了管理情緒，后來卻發現那只是她以為。

她的脾氣一如既往的差勁。

可時間的流逝，在她身上清楚的體現出來，她赫然已經習慣在沉默中爆發。明明心里恨不得對方去死，表面卻做不出任何兇惡的表情，她也許是忘記了，也許是不習慣，總歸再也找不到當年的自己。

她記得，以前見過她的人都說她變了，說她不愛笑了，說她怎么也學會她師傅的死樣子，說她怎么像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她不知如何做答，索性不理會。

她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咆哮的男人，悠閑喝著水，男人洋洋得意：“小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穿一身地攤貨就別裝大款了，你該不會是為了找金主吧？小小年紀不學好，天天學那些有的沒的?！?/p>

“……”

裴芷右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桌子，發出微弱、清脆的聲音。

她未語，男人以為自己戳中了她的心，愈發變本加厲：“你們女人就喜歡攀附我們這樣的人，一點也不想靠自己的雙手賺取財富，總想著勾搭這個勾搭那個。我看你剛成年吧，小小年紀不想著怎么讀書，想著勾搭男人，你們老師就是這樣教你的？你從哪個學校畢業的，你家長真得找你們老師好好聊聊。”

“……”真想把他的腦殼撬開，看看里面裝的什么廢料。

裴芷惡劣地想，這種人一定是工作上不順，生活中過的狗嫌人厭，上學時經常被排擠，所以專挑軟柿子欺負，想著在小姑娘身上找存在感，找成就感。

她喝了口水，微微向后仰，雙手交叉擺在桌面，安安靜靜聽他的咆哮。

她心里沒什么波瀾，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有些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心中的不委屈和不甘發泄在別人身上，明明知道是錯誤，卻還是想要去做，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如何消化這些糟糕的情緒，又不想把壞情緒發生在親近的人身上，所以他們會在陌生人中尋找目標。

一開始面對別人發泄情緒的行為，她還會生氣，氣得把對方打個半死，后來漸漸平靜，變成了一潭死水。

更準確來說，她面對類似的事情已經麻木。

她沒有辯解的心情，沒有陪對方吵的心情，只會覺得對方可笑，僅此而已。

“為什么不說話？因為我戳中了你的內心？果然，我從一開始的猜測就是對的，你騎一輛幾千塊錢的電動車，毫不猶豫走進這家店，除了想勾搭一個有錢人，還能有什么打算？”

男人其實觀察裴芷很久了，從她沒有走進這家店開始，他就一直觀察著對方。

并非色情的打量，而是觀察自己選擇的目標。

他以為是對方是個沒錢沒勢的小姑娘，為了勾搭有錢人走進名牌摩托車店，于是乎，他走了進來，想要發泄自己的情緒。

他的確如裴芷所想的那樣，在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利的事情，被老板罵了整整兩個小時。他不敢對老板發泄自己的事，不愿讓自己的父母為自己感到憂心，不想把壞情緒帶到自己的妻女身上，所以他盯上了裴芷。

他記得他朋友曾說過：“我以前經常把自己的情緒發泄給父母，后來我發現我深深的傷害了他們，也傷害了過去的自己。有人告訴我，打架抽煙喝酒可以發泄情緒，我相信了，可惜對我來說它們并不能解決。直到有一次，有個小伙子不小心撞了我，我不受控制的罵了他一通，心里的郁悶消散，那一刻我明白，我找到了可以讓自己發泄情緒的事情。”

他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和他朋友同樣的事。

他心里很清楚詆毀一個女孩子有多么不好，但為了發泄心里的郁悶，他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他也有妻子有女兒，話說出口后有些后悔，道歉的話卡在嘴邊，很難為情。

他不確定自己把道歉的話說出口，會不會被當成神經病。

他小心觀察少女的臉色，沒有在她臉上發現任何不滿，他暗自松了口氣，假裝淡定，喝了口咖啡。

他不再言語，簽好文件匆匆離開，買的摩托車會在下午送到他的家里。

他離開前留下了一張紙條，男銷售員在他離開后把紙條送給裴芷，他解釋說：“這張紙條是剛才離開的男客戶給你的，他說他很抱歉，認真思考后給你寫了一張紙條?！?/p>

裴芷本來沒想接的，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

紙條上寫著：

你好，我剛才對你出言不遜的男人。

我對我的沖動和對你的言語攻擊而道歉，我知道道歉并沒有任何作用，我的話可能會成為你心里的一根刺，因為我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一個女孩子。

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要面子，內心敏感的時候，我本來想毫無負擔的走掉，最后想到了我對你的傷害，還是選擇和你道歉。

我不知如何面對你，所以選擇寫下這張紙條，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是我擅自揣測了你。

——不知名

字跡工整，寫在巴掌大的紙上，格外漂亮。

裴芷捏著紙條發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發泄情緒后給她真誠道歉。

她其實不太懂他們的心理，明明有些情緒可以通過其他因素排解，卻偏偏要選擇最傷害別人和自己的方式。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把紙條卡進手機殼里，女銷售員恰逢此時帶著文件來到她身邊：“其他手續已經辦理完畢，只要在這里簽個字就可以?！?/p>

她把黑卡遞給裴芷，眼里亮晶晶的。

裴芷三兩下簽好沈熙的名字，順便把黑卡塞進手機殼里。

她接過車鑰匙，帶走屬于她的那份文件，打算直接把車騎走。

至于電動車……回頭讓人幫她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