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設計部小鹿聽到Eva讓慕夏去接洽萬總，陸健麒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直接皺起眉頭。

萬承集，那位業界有名的「難纏大戶」，有多少優秀的業務被他逼得轉行，連陸健麒自己，也曾經在他手上學會什么叫做「不合理的合理要求」。

「萬總可是不好對付啊。」張子楓湊了過來，一邊咬著吸管，一邊挑眉，「Eva這是故意的吧？」

陸健麒沒有接話，只抿了一口咖啡，眉頭卻沒有松開。

他眼神微沈，似乎還在計算什么。

慕夏現在才剛接觸專案，雖然能力不差，但在萬總這樣的對象面前，連資深專員都要謹慎應對，實習生恐怕連自我介紹的機會都撐不過。

「妳說，她會扛得住嗎？」張子楓語氣懶洋洋的，但其實眼神里也有些不安。

陸健麒沒說話，只輕輕敲了下手機熒幕，看著熒幕上某封未讀郵件的標題，突然低聲開口：

「幫我查一下萬總最近的案子進度，還有他喜歡跟哪一型的窗口溝通。」

張子楓一愣，「你要……？」

陸健麒淡淡道：「我只是想確保專案能順利，不是嗎？」

他語氣平靜，但眼底那抹擔憂，卻怎么也掩不住。

辦公室只剩稀稀落落幾盞燈，冷氣運轉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明顯。

慕夏盯著熒幕上的簡報，一頁一頁地來回修改，眼睛干澀得像灑過沙的玻璃。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萬總第幾次退案了。

每一個她以為能通過的提案，都被毫不留情地挑出漏洞；字體太小、視角不明、預算推估太保守——就連色彩搭配也能被批評成「缺乏商業感」。

陸健麒從會議室出來時，已經快晚上十點。他本來只是打算回座位拿份資料，卻在走過開放工位時，腳步緩了下來。

她還在。

慕夏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已經睡著。桌上灑著密密麻麻的稿紙、熒幕還亮著，是那份萬總案的簡報頁面。

他站在幾步外，沒出聲。

那張熟悉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特別安靜，連眉眼間的疲憊都透著一種執著的倔強。他想起這幾天，她幾乎每天都是最后一個離開；每次簡報被退回后，她都默默修改，不說一句苦。

他不是沒看見。

只是她從不求援，他也從不干涉。

但那一刻，他的心突然一緊。

像是某條名為「距離」的線，被這樣一幅畫面給悄悄拉斷了。

他走近兩步，俯身，替她輕輕把披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蓋在她肩上。動作很輕，像是不想驚動一場太累的夢。

他的手停留了一秒，才慢慢收回，便轉身離開。

有些責任，是上司的底線；有些關心，是哥哥朋友的分寸。

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在她每一次咬牙撐過的背后，他想，至少讓她多睡一點，不要那么累。

手機在桌上震動，她迷迷糊糊睜眼，看見亮起的名字——陸喬祤。

「喂……」她聲音沙啞，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

「妳聲音怎么那么累啊？」陸喬祤在電話那頭笑，卻又有點心疼，「最近在我哥公司過得怎么樣？」

慕夏愣了一下，「妳怎么知道我在你哥的公司？」

慕夏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是有點累……他總是能挑出問題，每次都得重做。」

「可是妳還是撐下來了。」

陸喬祤語氣突然溫柔起來，「夏夏，這就是妳厲害的地方。要是我早就拍桌走人了。」

慕夏笑了，眼睛卻有點熱。

她好久沒有，這樣被人放在心上，純粹地關心，不帶評價。

「謝謝你，小喬。真的謝謝你。」

傍晚六點整，辦公室里的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然而，慕夏的工位上卻還亮著一盞燈。

她剛掛掉萬總助理的電話，手里還拿著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一個地址——不是公司，也不是咖啡廳，而是一個高級餐廳的名字。

「請妳今晚七點前到這里，萬總會在那里簽約，帶上完整的提案資料。」

她皺了皺眉，直覺有些不對勁，但對方語氣強硬，說這是萬總臨時決定的私人安排，機會難得。

她深吸一口氣，迅速整理資料、收拾電腦，腳步略急地往外走。

門「喀」一聲關上時，張子楓正好從茶水間回來，一眼就看到她匆匆離開的背影。

他走過去，對著還沒走的小鹿問道：「欸？慕夏怎么這么晚還出去？」

小鹿一愣，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訊息，「她剛剛接到萬總助理的電話，說是要她帶著方案去簽約，還給了她一個地址……」

「什么？」張子楓神色一變，「那案子不是說要延后到下周了嗎？」

小鹿點點頭：「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張子楓沒再多問，轉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向旁邊的辦公室。

「小健哥！」他推開門，語氣罕見地急促，「慕夏去找萬總了！說是簽約，現在正出發去一家餐廳……」

陸健麒原本正坐在書桌后處理文件，聽到這句話，眉頭瞬間皺得更深。

他眼神銳利，幾乎沒一秒猶豫，直接拿起西裝外套，對著張子楓說：

「發地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