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清河村，沉魚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恍如隔世。三個月前，她還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地里的收成；如今歸來，卻已是身負(fù)驚天秘密的前朝遺孤。
村子看起來沒什么變化，炊煙裊裊，雞犬相聞。沉魚拉了拉斗篷的兜帽，低頭快步走向自家小屋。白藥師給她的易容藥膏很好地掩蓋了面容，加上一身粗布衣裳，活脫脫一個尋常村婦模樣。
小屋門鎖已經(jīng)生銹，院子里雜草叢生。沉魚從門框縫隙摸出備用鑰匙，輕輕打開門鎖。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屋內(nèi)積了厚厚一層灰，但結(jié)構(gòu)完好，至少能遮風(fēng)避雨。
“王爺...你在這里等過我嗎？“沉魚輕聲自語，手指撫過桌面上薄薄的灰塵。
她開始打掃屋子，同時思考下一步計劃。白藥師說鳳凰血脈覺醒后會吸引梁朝舊部，也會引起朝廷注意，必須格外小心。她需要在這里等待趙明瑾，同時調(diào)查更多關(guān)于自己身世的線索。
正收拾著，沉魚突然注意到灶臺旁的墻壁有幾道新鮮的劃痕——那是她和趙明瑾約定的暗號，表示“安全，可藏身“！心跳陡然加速，她仔細(xì)檢查每一處可能留下記號的地方，最終在床板背面發(fā)現(xiàn)了更詳細(xì)的指示：村東廢棄的土地廟。
天色漸暗，沉魚揣上藥囊和隨身匕首，悄悄向土地廟摸去。廟宇年久失修，門窗破損，看上去早已無人問津。她謹(jǐn)慎地繞到廟后，在一塊松動的地磚下發(fā)現(xiàn)了鑰匙——又是他們約定的手法。
鑰匙打開的是廟內(nèi)神龕下的暗格。暗格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張字條：“西三里，獵戶小屋。勿留痕跡。“
沉魚燒掉字條，趁著月色向西而行。三里外的山林邊緣確實有間獵戶小屋，屬于村里老獵戶張大山，老人去世后一直空著。
小屋黑漆漆的，看似無人。沉魚沒有貿(mào)然靠近，而是躲在樹叢中觀察了半個時辰。確認(rèn)沒有埋伏后，她才輕手輕腳地接近，在門上敲出特定的節(jié)奏——三長兩短，重復(fù)兩次。
沒有回應(yīng)。
沉魚的心沉了下去。也許趙明瑾來過又走了，也許他根本沒到達這里，也許...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屋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從窗縫滲入。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血腥氣撲面而來，沉魚立刻警覺起來，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
“王爺？“她小聲呼喚。
角落里傳來微弱的響動，接著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沉魚摸出火石點燃隨身攜帶的小蠟燭，昏黃的光線下，她看到一個人影蜷縮在角落的草堆上。
“趙明瑾！“
燭光下那張熟悉的臉龐讓沉魚瞬間淚目。趙明瑾瘦得脫了形，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因高燒而干裂。他右肩的傷口包扎得亂七八糟，滲出黃濁的膿血，明顯已經(jīng)感染。
“沉...魚...“趙明瑾勉強睜開眼，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你真的...回來了...“
沉魚跪在他身邊，小心檢查傷勢。傷口惡化嚴(yán)重，毒素已經(jīng)擴散，普通人早該沒命了。趙明瑾能撐到現(xiàn)在，全憑過人體質(zhì)和頑強意志。
“別說話，我先幫你處理傷口。“沉魚強忍淚水，從藥囊中取出藥材。
“等等...“趙明瑾艱難地抓住她的手，“朝廷...知道你的身份了...李尚書...派人四處搜捕...你要小心...“
沉魚心頭一震，但現(xiàn)在救人要緊：“這些以后再說。“
她利落地生火燒水，清理傷口，熬制藥湯。白藥師傳授的醫(yī)術(shù)派上大用場，她能準(zhǔn)確判斷毒素的走向和最佳的解毒方案。更神奇的是，當(dāng)她全神貫注時，隱約能“看“到趙明瑾體內(nèi)氣血的流動——那些淤塞的、紊亂的脈絡(luò)，以及毒素聚集的部位。
“這是...鳳凰血脈的能力？“沉魚暗自驚訝。
處理完傷口，她扶起趙明瑾喂藥。他虛弱得連碗都端不穩(wěn)，卻堅持要說話：“沉魚...鳳凰塢之后...我查了很多...關(guān)于你身世的資料...“
“別說了，保存體力。“
“不...必須告訴你...“趙明瑾固執(zhí)地繼續(xù)，“太后確實是你生母...但事情比想象的復(fù)雜...當(dāng)年...“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沉魚連忙幫他順氣，發(fā)現(xiàn)他額頭滾燙，高燒更嚴(yán)重了。
“睡吧，明天再說。“她柔聲道，輕輕按摩他頸后的穴位幫助入眠。
趙明瑾很快昏睡過去。沉魚守在一旁，不時更換他額上的冷毛巾。夜深人靜時，她終于允許自己落下淚來。這個為她擋刀中毒的男人，明知她是前朝遺孤，是理論上最危險的敵人，卻依然不顧一切保護她...
天蒙蒙亮?xí)r，趙明瑾的情況突然惡化。他開始胡言亂語，渾身抽搐，傷口流出黑色膿血。沉魚試了各種方法都不見效，體溫越來越高，脈搏越來越弱。
“不...我不會讓你死...“沉魚咬破手指，讓血滴入藥湯。白藥師說過，鳳凰血脈的血液有強大的解毒功效，但使用會消耗大量元氣。
喂下藥湯后，趙明瑾的抽搐漸漸停止，但沉陷昏迷。沉魚握住他的手，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沖動——她想把自己的生命力分給他，不計代價。
“求你了...活下來...“沉魚低聲祈禱，雙手緊握趙明瑾的手。
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她感到體內(nèi)一股暖流涌向雙手，皮膚上漸漸浮現(xiàn)出金色紋路，如同鳳凰羽毛的圖案。金紋順著兩人相握的手蔓延到趙明瑾身上，在他傷口周圍形成光網(wǎng)。
沉魚頭暈?zāi)垦＃瑓s堅持不放手。她能“看“到金紋在趙明瑾體內(nèi)游走，中和毒素，修復(fù)損傷。這個過程持續(xù)了約莫一刻鐘，直到她力竭倒下，金紋才漸漸消退。
趙明瑾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臉色也有了血色。沉魚卻虛弱得幾乎睜不開眼，勉強爬到墻角，陷入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沉魚睜開眼，看見趙明瑾坐在身旁，雖然仍顯虛弱，但眼神已經(jīng)清明。
“你...用了什么方法？“他輕聲問。
沉魚勉強坐起來：“鳳凰血脈...白藥師教我的...“
趙明瑾的眼中閃過復(fù)雜的情緒：“我昏迷時，夢見周身被金光包圍...那感覺很溫暖，就像...“他頓了頓，“就像被愛著一樣。“
沉魚臉頰發(fā)熱，低頭整理藥囊掩飾情緒：“你該繼續(xù)休息。“
“沉魚，“趙明瑾突然正色道，“我們必須談?wù)劇ｊP(guān)于你的身份，關(guān)于...我們的未來。“
未來？沉魚心頭一顫。他們真的有未來嗎？
“朝廷已經(jīng)下令搜捕前朝余孽，特別是太子血脈。“趙明瑾沉聲道，“李尚書不知從何處得知你的存在，說服皇兄下了格殺令。“
沉魚苦笑：“所以呢？你要把我交出去嗎？“
“你知道我不會。“趙明瑾握住她的手，“但我們需要一個計劃。我懷疑朝中有人想借你的事掀起風(fēng)波，甚至...針對太后。“
沉魚想起生母慈祥的面容，心中一緊：“太后...我母親...她會有危險嗎？“
“暫時不會。但若你的身份公開，她當(dāng)年私藏前朝血脈的事就瞞不住了。“趙明瑾嘆了口氣，“我離京前曾秘密見過太后，她...很擔(dān)心你。“
沉魚眼眶濕潤：“她承認(rèn)我是她女兒了？“
趙明瑾點點頭：“她給我看了這個。“他從貼身處取出一塊繡著金色鳳凰的手帕，“說是你出生時包裹你的襁褓，一直保存至今。“
沉魚接過手帕，上面精細(xì)的鳳凰刺繡與玉鐲上的紋路如出一轍。她將手帕貼在臉頰，仿佛能聞到母親的氣息。
“她還讓我?guī)г捊o你。“趙明瑾輕聲道，“'無論你選擇什么樣的路，我都為你驕傲。梁朝已逝，不必為虛名所累，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沉魚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二十年的分離，生死兩茫茫，母親卻從未忘記她，甚至理解她可能面臨的掙扎...
“王爺...趙明瑾...“她哽咽著問，“我該怎么辦？“
趙明瑾凝視她的眼睛：“首先，你要明白，你的價值不在于血脈，而在于你這個人——你的善良，你的勇氣，你的智慧。其次...“他深吸一口氣，“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即使...這意味著你要背叛家族？“沉魚艱難地問。
“我不會背叛家族，但會努力改變他們的想法。“趙明瑾堅定地說，“皇兄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被李尚書等人蒙蔽。若有機會當(dāng)面陳情...“
沉魚搖搖頭：“太危險了。若我被抓，只會牽連你和太后。“
兩人陷入沉默。夕陽透過窗縫灑進來，在簡陋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歸鳥的啼鳴，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我有一個想法。“趙明瑾突然說，“但不是現(xiàn)在討論的時候。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恢復(fù)體力。等我們都好些了，再詳細(xì)商議。“
沉魚點點頭。她確實精疲力竭，鳳凰血脈的消耗遠超想象。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在獵戶小屋靜養(yǎng)。沉魚的恢復(fù)力驚人，第二天就能正常活動了；趙明瑾雖然傷勢較重，但在她精心照料下也日漸好轉(zhuǎn)。
他們默契地避開沉重話題，聊些輕松的事情——沉魚在白藥師那里學(xué)到的醫(yī)術(shù)，趙明瑾小時候在皇宮的趣事，甚至討論“沉魚稻“的推廣情況。有那么幾個瞬間，沉魚幾乎忘記了外面的危險，仿佛這只是他們之間一次普通的鄉(xiāng)村旅行。
第四天傍晚，沉魚采藥歸來，發(fā)現(xiàn)趙明瑾正在屋前空地練劍。雖然動作比平時慢些，但招式依然行云流水。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俊美的側(cè)臉線條堅毅而優(yōu)雅。
沉魚站在樹后靜靜觀看，心跳加速。無論身份如何變化，她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已經(jīng)深入骨髓。
“偷看可不是好習(xí)慣。“趙明瑾突然收劍，轉(zhuǎn)向她的方向。
沉魚紅著臉走出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心跳聲。“趙明瑾指了指耳朵，“你每次靠近，我的心跳就會變快，自然就察覺了。“
這個回答讓沉魚的臉更紅了。她低頭整理藥簍掩飾情緒：“看來你好得差不多了。“
“多虧了某位神醫(yī)的精心照料。“趙明瑾走近，身上散發(fā)著微微的汗味和草藥氣息，“沉魚，是時候談?wù)勀莻€計劃了。“
兩人坐在屋前的木樁上，趙明瑾詳細(xì)說明了他的想法：他要回京面見皇帝，澄清沉魚并無復(fù)國野心，同時揭露李尚書等人借題發(fā)揮、企圖動搖朝綱的陰謀。
“太危險了！“沉魚反對，“萬一皇帝不信你...“
“皇兄對我一向信任。再說，我有太后支持。“趙明瑾安慰道，“你暫時留在村里，不要露面。等我消息。“
沉魚咬著嘴唇：“若計劃失敗呢？“
“那就執(zhí)行備選方案——我安排人送你去南方，那里有我的親信，可以保護你安全。“
沉魚搖頭：“我不會丟下你獨自逃命。若事敗，我們一起走。“
趙明瑾凝視她的眼睛，突然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好，一起。“
這個簡單的承諾讓沉魚心頭涌起一股暖流。無論前路多么艱險，至少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
夜深了，兩人回到小屋。沉魚在唯一的床上鋪好被褥，自己準(zhǔn)備打地鋪。
“你睡床。“趙明瑾堅持道，“我守夜。“
“你傷還沒好全...“
“正因為沒全好，才睡不著。“趙明瑾笑道，“別爭了，我就在門口，有事隨時叫我。“
沉魚只好獨自上床。小屋隔音極差，她能清楚聽到門外趙明瑾的呼吸聲和偶爾的腳步聲。這聲音莫名地令人安心，她漸漸進入夢鄉(xiāng)。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異響驚醒了沉魚。她警覺地坐起，聽到門外有打斗聲和悶哼。剛要下床，門被猛地撞開，趙明瑾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左臂鮮血淋漓。
“密探！快走！“
沉魚迅速抓起藥囊和隨身物品，跟著趙明瑾從后窗跳出。黑暗中，幾個黑影正在逼近。趙明瑾拉著她向密林深處跑去，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分開跑！“趙明瑾突然停下，“我引開他們，你回村里躲起來！“
“不！“沉魚死死抓住他的手，“我們說好了一起！“
趙明瑾還想說什么，追兵已經(jīng)趕到。五名黑衣人手持兵刃，將兩人團團圍住。
“靖王爺，皇上有令，緝拿前朝余孽。您這是要抗旨嗎？“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趙明瑾拔出佩劍，擋在沉魚面前：“李尚書假傳圣旨，其罪當(dāng)誅！爾等速速退下，本王既往不咎！“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黑衣人一揮手，五人同時攻上。
趙明瑾雖負(fù)傷在身，劍法依然凌厲，轉(zhuǎn)眼就刺倒一人。沉魚也沒閑著，從藥囊中抓出一把藥粉撒向敵人面部。一人中招，頓時捂著眼睛慘叫起來。
剩余三人更加謹(jǐn)慎，采取游斗策略，明顯是想消耗趙明瑾的體力。果然，不久后趙明瑾的動作開始遲緩，傷口流血不止。
沉魚看出不妙，突然心生一計。她假裝絆倒，引得一名黑衣人向她撲來。就在對方即將抓住她的瞬間，她猛地轉(zhuǎn)身，將一枚銀針精準(zhǔn)地刺入對方頸側(cè)要穴。黑衣人悶哼一聲，癱軟在地。
“沉魚！小心！“趙明瑾突然大喊。
沉魚回頭，看見最后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向她攻來。她本能地抬手格擋，皮膚上突然浮現(xiàn)出金色紋路。最靠近的黑衣人像是被無形力量擊中，踉蹌后退，面露驚恐。
“鳳凰血脈！她真是梁朝余孽！“
趙明瑾趁機一劍刺穿那人胸膛，同時甩出匕首擊中最后一名黑衣人的咽喉。轉(zhuǎn)眼間，五名追兵全部倒地。
“走！“趙明瑾拉起沉魚的手，“他們肯定還有同伙！“
兩人跌跌撞撞地跑進密林深處。趙明瑾的傷勢加重，幾乎半靠在沉魚身上。沉魚也因強行激發(fā)血脈而虛弱不堪，但咬牙堅持著。
終于，他們找到一個隱蔽的山洞暫時藏身。沉魚立刻為趙明瑾處理傷口，這次她小心地控制血脈之力，既達到治療效果，又不至于過度消耗。
“沉魚...“趙明瑾虛弱地說，“計劃有變...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沉魚點點頭：“去哪里？“
“北方...我有個故交在邊關(guān)為將...那里天高皇帝遠...“趙明瑾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陷入昏迷。
沉魚輕撫他蒼白的臉龐，下定決心。無論天涯海角，龍?zhí)痘⒀ǎ紩闼黄痍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