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煙雨入春,楊柳堤,萬物新。
蘇紫檀此刻用書擋住臉,在哄鬧的學堂里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學堂里不似往日那般安靜,甚至夫子敲鐘都沒有讓堂里安靜半分,蘇紫檀支起耳朵聽,也只能聽見“如意郎君質子”、“太后”諸如此類
平常和她關系很好的郡主上官淺微微向后仰,在蘇紫檀的耳旁柔聲道:“好阿紫,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表情?愣愣的,難道你不知道越國早些年送來的質子如今要上咱們的學堂了?”說完,她還捏了捏蘇紫檀的指尖,一雙含情的眸子朝她眨了又眨
關于那個質子,蘇紫檀是聽說過的,據說是個極其貌美的男子,好像叫什么裴清淵?并且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就是沒有什么謀略,按照父親的理解,應該是個草料文人。
正想著,堂里忽然安靜了。
走進來的,是個白衣似雪的公子。
“翩翩公子溫如玉,皎皎君子世無雙”她這樣想到,卻見學堂里的除了郡主,眼睛全都貼在他身上了。
裴清淵擇了個空位,是最后一排的,與蘇紫檀隔了一桌,無論對誰都只是淡淡一笑,或許是因為還沒有認清楚學堂里學子的家底,對蘇紫檀也異常客氣,但再也沒有其他再,好似天生不喜與人親近似的。
窗外風煙正濃,雨下得大了。
夫子講的認真,聲情并茂,唾沫星子恨不得吐到前排學生的臉上,不過任憑他講的再認真,蘇紫檀就是對詩經不感興趣,偷偷在下面看銀字兒。
這不怪她膽子大,因為夫子從來不會從她身邊經過,干脆就由著自己的性子去了,管他考核的內容是什么?四書五經是爹爹從小就教人給熟悉過的。
隨著鐘響,終于能下堂了,國子監里的學生逐漸減少,直至一個也不剩。
上官淺臨走前還依依不舍的拉著蘇紫檀的手,眼里的濃情蜜意多的似乎要流出來,不過最終沒有敢讓下人看見,只匆匆打過招呼后就走了。
雨太大了,仆人還沒有拉著馬車過來,趁著等著兄弟的空檔,蘇紫檀坐在長廊,繼續看她的銀字兒,眼睛里奇異的色彩怎么遮都遮不住。
“若真是這樣…”
裴清淵剛接到傘準備離開,就瞥見了蘇紫檀手中的不著調的玩意兒——和自己房中枕頭下的那本書一樣。吳人,尤其是達官貴人,是極其討厭這種反抗小說的。向來對吳人沒有好感的他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也似乎是覺得有趣,畢竟這小姐長著一張乖順的臉,于是他勾唇一笑,趁她看得入迷時出口“蘇小姐這般,是否有些……”他的話沒說完,蘇紫檀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趕忙朝他鞠了一躬,隨即又觀察他的反應。
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中,蘇紫檀開口“別吧,殿下不像那種會說小話的人。”
裴清淵收起身上的冷冽,墨綠色的眸子暗了暗,又恢復了周身溫和的氣場。
“嗯,雨下的有點大,小心地滑”
蘇紫檀點頭,目送著他離開,手心里卻已經捏了一把汗。
等蘇山挨完批評出來,蘇紫檀就拉著他快步離開,一邊批評自家小弟不著調,一邊又隱隱有些后怕——若是這世子真的告了小狀,爹爹保準會生氣的!
馬車顛簸,石板橋上青苔泛著綠光,濕潤冰冷的空氣鉆進她的鼻腔,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半邊天已經現了暗色,路過小街巷時,蘇紫檀老遠就聞到桃酥的香味,撐起傘,帶著小弟下車買了幾塊,又分給下人了一些。
雨停了,蘇府熄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