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電腦屏幕的藍光在凌晨的辦公室里格外刺眼。23:47，窗外早已漆黑一片，整層樓只剩下她工位還亮著燈。

“終于搞定了...“她伸了個懶腰，保存好最后一段代碼。這是本周第三次加班到深夜，作為手游公司的后端程序員，版本更新前的日子總是這樣。

收拾背包時，手機震動起來。母親的信息：【寧寧，還沒下班？】

桑寧快速回復：【剛結(jié)束，馬上坐地鐵回去】

【注意安全，給你留了湯】

簡短的對話結(jié)束后，桑寧關掉辦公室的燈。電梯下行的過程中，她對著金屬門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短發(fā)。鏡面反射出一張憔悴的圓臉，眼底泛著青黑，只有右眼角那顆淚痣給這張臉增添了些許生氣。

六月的夜風裹挾著城市特有的悶熱撲面而來。桑寧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向地鐵站走去。這個時間點的商業(yè)區(qū)安靜得可怕，只有她的運動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嗒嗒“聲。

末班地鐵站空曠得能聽見空調(diào)的嗡鳴。桑寧刷完卡走下樓梯時，站臺上只有三個乘客：一個戴耳機的大學生，一個西裝皺巴巴的上班族，還有個穿著不合時令厚外套的老婦人。

她習慣性地走向最靠近出口的候車位置，忽然余光瞥見長椅下方有什么東西在發(fā)光。

那是一款造型復古的掌上游戲機，通體黑色，側(cè)面有暗紅色波紋，屏幕正泛著詭異的藍光。桑寧蹲下身撿起它時，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任天堂的復古款？“作為游戲從業(yè)者，桑寧對這種設備再熟悉不過。她翻來覆去檢查，卻沒找到任何品牌標識，只在背面發(fā)現(xiàn)一個浮雕的門形圖案。

正當她準備按下電源鍵尋找失主信息時，屏幕突然自動亮起，浮現(xiàn)一行血紅色的文字：

【歡迎挑戰(zhàn)者，按下開始鍵，你將獲得前所未有的體驗】

“老套的營銷手段...“桑寧撇撇嘴，卻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開始鍵。

剎那間，游戲機像黑洞般產(chǎn)生巨大吸力。桑寧感覺整個人被拉扯向前，眼前的景象扭曲成彩色漩渦——

“砰！“

她重重摔在堅硬的地面上，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消毒水混合著腐朽的氣味沖入鼻腔。桑寧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昏暗的醫(yī)院走廊里。慘白的燈光忽明忽暗，墻皮大面積剝落，露出后面發(fā)霉的墻體。

“什么鬼地方...“她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產(chǎn)生詭異的回音。

【歡迎來到死亡游戲，新手玩家桑寧】一個冰冷的電子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當前副本：午夜醫(yī)院。任務目標：存活至天亮或找到醫(yī)院大門的鑰匙】

桑寧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她下意識摸向口袋，卻發(fā)現(xiàn)手機和工牌都不見了，只有那個詭異的游戲機還攥在手里。屏幕上跳動著新的文字：

【生命值：100%】

【倒計時：5:59:47】

【提示：不要相信穿紅鞋的護士】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金屬拖地的聲響，桑寧的瞳孔猛地收縮——一個穿著染血護士服、腳踩紅色高跟鞋的身影正推著輸液架緩緩走來。慘白的燈光下，護士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輸液架上掛著的不是藥瓶，而是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新來的病人...該打針了...“沙啞的聲音帶著液體晃動的咕嚕聲。

桑寧轉(zhuǎn)身就跑，運動鞋在潮濕的地磚上打滑。她沖進右側(cè)的診療室，反鎖房門的瞬間，輸液架重重砸在門板上，震得墻灰簌簌落下。

診療室里彌漫著腐臭味，解剖模型散落一地。桑寧顫抖著拉開抽屜，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生銹的手術器械。突然，游戲機屏幕亮起：

【獲得道具：破損的手術刀（攻擊力+5）】

“開什么玩笑...“她抓起手術刀時，門板開始劇烈震動。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見護士正在用針頭戳刺，每一下都在玻璃上留下蛛網(wǎng)般的裂紋。

當?shù)谝坏懒芽p貫穿整面玻璃時，桑寧的目光鎖定了通風管道。她踩上搖搖欲墜的辦公桌，用手術刀撬開生銹的柵格。身后傳來玻璃爆裂的聲響，冰涼的液體滴在她后頸上。

“不聽話的病人...要加大劑量...“

桑寧鉆進管道的瞬間，針頭擦著她的腳踝劃過。她在黑暗的金屬通道里拼命爬行，直到聽見身后傳來憤怒的尖嘯。游戲機突然震動，她低頭看見屏幕上浮現(xiàn)血淋淋的新提示：

【警告：院長正在查房】

桑寧在通風管道里拼命爬行，金屬壁面冰冷刺骨，手肘和膝蓋已經(jīng)磨得生疼。身后傳來紅鞋護士指甲刮擦管道的刺耳聲響，伴隨著液體滴落的黏膩聲音。

“新病人...別跑啊...“

那沙啞的聲音讓桑寧后背竄上一股寒意。通風管道在前方分叉，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向下的路徑，拐角處卻突然出現(xiàn)一張蜘蛛網(wǎng)——不，那不是蜘蛛網(wǎng)，而是由人類頭發(fā)編織成的網(wǎng)狀物。

桑寧猛地剎住，險些撞上去。就在這遲疑的瞬間，身后傳來護士癲狂的笑聲，她回頭看見那張慘白的臉已經(jīng)逼近到不足兩米處，針筒里晃動著不明液體。

“抓到你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桑寧下方的通風柵格突然被踢開，一只手伸出來抓住她的腳踝，猛地將她拽了下去。

“啊——“

她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兩人一起滾落到地板上。桑寧掙扎著抬頭，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那是個高挑的年輕男子，黑色短發(fā)凌亂地支棱著，左耳戴著一枚銀色耳釘，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發(fā)亮。

“別出聲。“男子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豎起食指抵在唇前。

頭頂上，紅鞋護士憤怒地拍打著通風管道，但似乎找不到下來的入口。幾分鐘后，聲響漸漸遠去。

男子松開手，桑寧立刻后退兩步，警惕地打量四周。這是一間藥劑室，架子上擺滿各種貼著詭異標簽的瓶瓶罐罐。

“你是誰？“她壓低聲音問道，手里還緊握著那把生銹的手術刀。

“封臨。“男子站起身，拍了拍黑色夾克上的灰塵，“比你早來兩小時的倒霉鬼。“

桑寧注意到他右手戴著一只露指皮手套，左手腕上有個奇怪的紋身——一扇微型的門，和她撿到的游戲機背面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是哪里？那個護士又是什么東西？“桑寧的聲音仍在發(fā)抖。

封臨挑了挑眉，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游戲機：“你按了開始鍵，對吧？歡迎來到死亡游戲的世界。“

桑寧的游戲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新消息：

【組隊邀請：玩家封臨（等級7）請求與你組隊】

【接受/拒絕】

“等級7？“桑寧瞪大眼睛，“你玩過這個游戲？“

封臨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七次，活下來了七次。“他晃了晃游戲機，“組隊吧，新手。一個人在這里活不過三小時。“

桑寧猶豫著，但遠處又傳來紅鞋護士哼唱的詭異童謠。她咬了咬嘴唇，按下接受鍵。

【組隊成功】

【當前任務更新：找到院長辦公室的鑰匙（0/1）】

“任務變了？“桑寧驚訝地看著屏幕。

封臨湊過來看她的游戲機，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組隊后任務會升級。不過別擔心，跟著我，我會讓你活著出去。“

他轉(zhuǎn)身在藥柜間翻找，拿出幾瓶藥劑塞進口袋：“止血劑、解毒劑，雖然不知道對這些怪物有沒有用。“

桑寧注意到他動作嫻熟，顯然對這類環(huán)境非常熟悉：“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被卷進這種游戲？“

封臨的動作頓了一下，耳釘在燈光下閃了閃：“和你一樣，撿到了不該撿的東西。“他遞給她一瓶綠色藥劑，“拿著，遇到危險就往地上砸，能制造煙霧。“

突然，整個房間劇烈震動起來，藥瓶從架子上紛紛墜落。封臨臉色驟變：“不好，院長查房！“

他一把拉住桑寧的手腕沖向門口，就在他們沖出去的瞬間，藥劑室的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曲變形，仿佛被一只巨手捏扁。

走廊盡頭，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龐大身影正緩緩移動。那“院長“至少有兩米高，頭部畸形地膨脹著，沒有五官，只有一張布滿螺旋狀牙齒的巨口。

“別看它的眼睛！“封臨將桑寧推到身后，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它會引發(fā)恐懼幻覺。“

桑寧腿腳發(fā)軟，但程序員的本能讓她注意到走廊墻壁上有些奇怪的符號——那根本不是醫(yī)院該有的標記，而是一串串編程代碼的片段。

“那些代碼...“她喃喃自語。

“什么代碼？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候！“封臨拽著她躲進一間病房，迅速用病床抵住門。

桑寧指向墻上的符號：“那是C++的代碼片段，而且...是我寫的！這是我上周剛調(diào)試過的怪物行為邏輯算法！“

封臨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你說什么？“

門外，院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金屬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桑寧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個游戲世界...可能和我工作的公司有關。我們開發(fā)的《深淵醫(yī)院》手游，里面的BOSS設定和這個幾乎一樣！“

封臨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能破解它嗎？利用你的專業(yè)知識？“

“我...我可以試試。“桑寧顫抖著拿出游戲機，發(fā)現(xiàn)屏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開發(fā)者調(diào)試模式的入口，“天啊，真的可以...“

她快速輸入幾行代碼，走廊上的腳步聲突然停止了。封臨從門縫往外看，只見院長僵在原地，頭部不正常地抽搐著。

“你做了什么？“

“暫時修改了它的尋路算法。“桑寧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這只是暫時的，系統(tǒng)會很快修復這個漏洞。“

封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欣賞：“看來我撿到寶了。“他指了指走廊另一側(cè)，“趁現(xiàn)在，我們?nèi)ピ洪L辦公室。鑰匙應該在那里。“

兩人悄悄溜出病房，避開僵直的院長，向走廊深處移動。桑寧注意到封臨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黑豹。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再次問道，“普通人不會這么...熟練。“

封臨側(cè)臉在昏暗燈光下棱角分明：“我曾經(jīng)是軍人，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他的聲音低沉下去，“等我們活著出去，我會告訴你全部。“

他們來到一扇標有“院長室“的黑色大門前。封臨試了試門把手，紋絲不動。

“需要鑰匙，或者...“桑寧檢查門鎖，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個數(shù)字鍵盤鎖，“等等，這太奇怪了。“

她輸入自己工牌的后四位數(shù)字，鎖竟然“滴“的一聲開了。封臨驚訝地看向她，桑寧自己也一臉不可思議：“這是我公司的門禁密碼...“

院長室內(nèi)昏暗陰森，墻上掛滿畸形器官的標本。房間中央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把古老的黃銅鑰匙，旁邊是一臺老式電腦，屏幕還亮著。

桑寧走向電腦，發(fā)現(xiàn)屏幕上是一段未完成的代碼：“這不可能...這是我昨天寫的代碼！關于NPC行為樹的！“

封臨拿起鑰匙，突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

門外傳來紅鞋護士癲狂的笑聲和院長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封臨快速環(huán)顧四周：“沒有后門，我們被困住了。“

桑寧的手在鍵盤上飛速敲打：“給我三十秒。“

封臨抽出短刀站在門前，背部肌肉緊繃：“快點，程序員小姐。“

桑寧的眼前浮現(xiàn)出公司服務器后臺的界面，她輸入自己的管理員賬號——居然登錄成功了。屏幕上跳出警告：【是否終止當前副本？】

她毫不猶豫地點擊確認。

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墻皮大塊脫落，露出后面閃爍的代碼流。紅鞋護士已經(jīng)沖到門前，封臨與她纏斗在一起，護士的針頭劃破他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桑寧！“封臨大喊。

“抓住了！“她抓住封臨的手，同時按下鍵盤上的回車鍵。

世界在瞬間扭曲，兩人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拉扯著，仿佛掉進了漩渦。桑寧最后的意識是封臨緊緊抱住她，將她護在懷中。

當視線再次清晰時，他們坐在空蕩蕩的地鐵站里，仿佛從未離開過。桑寧的衣服完好無損，但手中仍然攥著那個詭異的游戲機。

屏幕上顯示：

【副本“午夜醫(yī)院“通關成功】

【獎勵積分：500】

【組隊默契度：65%】

【下次副本開啟：72小時后】

封臨喘著氣坐在她旁邊，臉上的傷痕已經(jīng)消失，但眼中的驚魂未定證明剛才的一切并非幻覺。

“你救了我們。“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度。

桑寧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被他握著，溫暖而有力。她應該抽回手的，但卻莫名地貪戀這份安全感。

“你臉上的傷...“

“游戲里的傷害不會帶到現(xiàn)實。“封臨摸了摸臉頰，“但疼痛記憶是真實的。“

遠處傳來地鐵進站的聲音，末班車終于來了。封臨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我想我們有很多事情需要談。“

桑寧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這個神秘的男子。月光透過地鐵站的玻璃頂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銀邊。她突然意識到，從此刻起，她的生活將徹底改變。

“好。“她握住他的手站了起來，“但你要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關于這個游戲的事。“

封臨的唇角微微上揚：“成交，搭檔。“

地鐵的燈光由遠及近，照亮了兩人的身影。他們都不知道，這只是漫長噩夢的開始，而他們的命運，已經(jīng)通過那個詭異的游戲機，緊緊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