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怡拿著房契，望著尚顯陳舊的鋪面：“還得先整修一番，后院也要收拾，怕是要等些時日。”
她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眼下剩下的銀錢，只夠簡單裝修，還得再攢些本錢才好開張。
徐志在一旁靜靜聽著，目光落在唐怡不自覺輕蹙的眉心上。
回去的路上，徐志沉吟良久，終是開口道：“不如，將那十畝良田變賣了？”
唐怡聞言輕輕搖頭，發間的銀簪在晚風中微微晃動：“不急，那田地我另有用處。”
如今她每日都有進項，銀子總會攢夠的。
徐志眼中漾開溫柔的笑意，低聲道：“好，都聽娘子的。”
七日后，唐怡如約來到縣令府邸進行第三次診治。
她先為縣令診脈，發現夫妻二人的體質都已調理得宜，便又開了一副溫補的藥膳方子。
待診脈完畢，縣令夫人將唐怡引至內室。
“夫人，”唐怡輕聲問道，“這個月的月信可還準時？”
縣令夫人臉上飛起一抹紅暈，低聲道：“前幾日剛凈。”
唐怡會意地點頭：“十五日后正值最佳受孕之期，若在那時同房……”
她頓了頓，斟酌著措辭，“更易得償所愿。”
縣令夫人垂眸絞著手中的絹帕，耳根都染上了霞色，半晌才細若蚊吟地應了聲：“曉得了。”
二人行至前院時，忽見一位身著桃紅羅裙的女子迎面而來。
唐怡定睛一看，心頭一震，這不正是那日在小巷中與喜兒密談，遺落錦帕的女子么？
“夫人這是要去何處？”桃衣女子笑吟吟地問道。
縣令夫人溫聲答道：“請唐掌柜來請個平安脈。”
又轉向唐怡介紹道：“這位是京城來的貴客，白寧，白夫人。”
“白夫人看著好生面善，”唐怡故作思索狀，“前些日子在小巷似乎見過，還拾得一方繡著'寧'字的錦帕。”
白寧眸光一閃，隨即笑道：“正是我的帕子，都不知何時遺失了。”
“似乎是與喜兒爭執時落下的？”唐怡進一步試探。
“喜兒？”白寧佯裝回憶，突然壓低聲音在唐怡耳畔道：“我撞破她與梁左的私情，她求我保密。”
說罷不等唐怡反應，便施施然離去。
唐怡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她萬萬沒想到其中竟有這樣的隱情。
“唐掌柜？”縣令夫人關切地輕喚，“她與你說了什么？”
唐怡強自鎮定，勉強笑道：“不過玩笑話罷了。這位白夫人是？”
“原是城西白府的千金，如今嫁到京城官家去了。”縣令夫人解釋道，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
竟是城西白府，怎會如此巧合。
倆人離開縣令府后，唐怡與徐志并肩走在路上。
唐怡突然駐足，輕聲道：“相公，你可還記得那天小巷和喜兒爭執的女子？”
徐志點頭：“自然記得。”
“今日在縣令府上遇到了那位女子。“唐怡咬了咬唇，“我思來想去，這事還是該告訴你。”
她拽了拽徐志的衣袖，壓低聲音：“你父親頭上，怕是已經綠云罩頂了。”
徐志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綠云？”
“就是，”唐怡跺了跺腳，將白寧透露的事一五一十的道來。
“竟是梁左！”徐志臉色驟變。
唐怡疑惑道：“你認得此人？”
“他正是之前突然撤股的糧鋪大東家。”他眉頭緊鎖，突然想起什么：“二弟曾說過，兩位東家撤股之事頗為蹊蹺。”
徐志的面容格外凝重：“娘子，我得立刻去趟徐府。”
二人匆匆趕至徐府，恰在大門前撞見徐老爺正攙扶著喜兒準備入府。
喜兒眼波流轉，嬌聲軟語道：“老爺，您看，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呢。”
徐老爺眉頭一皺，語氣不善：“你來作什么？”
“父親，我……”徐志剛欲解釋，卻被喜兒一聲干嘔打斷。
“嘔，老爺，妾身好生難受。”喜兒捂著心口，身子軟軟地往徐老爺身上靠去。
“快！快去請大夫！”
徐老爺頓時慌了神，全然不顧徐志和唐怡兩人，攙著喜兒疾步入府。
“大少爺，這……”守門家丁為難地攔住欲跟進的二人，“老爺沒發話，您看……”
徐志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咬牙道：“告訴二少爺，讓他來見我！”
說罷拉著唐怡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徐志聲音哽咽：“對不住，讓你受這般委屈。”
他萬萬沒想到，父親竟連最后一點體面都不愿維持。
唐怡輕輕握住他顫抖的手，溫聲道：“無妨，你還有我呢。”
徐志在上水村院中苦等數日，卻始終不見徐睿蹤影。
“二弟如果收到消息，怎會遲遲不來？”徐志心神不寧，眉頭緊鎖。
唐怡輕撫他的手臂，低聲道：“恐怕是被府里的事絆住了。那日喜兒作嘔的模樣。”
她頓了頓，“我猜她八成是有了身孕。”
徐志聞言神色一凜，拳頭不自覺地攥緊：“若真如此，董氏那邊……”
他長嘆一聲，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疲憊，“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這時，徐睿終于駕著馬車姍姍來遲。
徐睿面色灰敗，眼下兩團青黑，連握韁繩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大哥，”他聲音嘶啞，像是許久未進水米，“你尋我可是有急事？”
徐志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弟弟：“二弟！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母親，”徐睿突然抓住徐志的手臂，“喜兒懷了身孕，母親她為了除掉孩子，對全府人的飲食中下了瀉藥。”
他說到此處突然哽住，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那胎兒終究是沒保住。”
唐怡倒吸一口涼氣，不過這確實是董氏的作風。
“父親他……”徐睿突然慘笑一聲，眼角泛起水光，“說要抬喜兒做正室，將母親貶為妾室。”
他抬手遮住眼睛，“我跪求三日，父親卻不為所動。”
唐怡震驚的瞪大雙眼，誰能想到，徐老爺年過半百，竟會為個丫鬟如此瘋魔。
徐志一把拉住正要離去的徐睿，沉聲道：“二弟且慢！我找你正是要說喜兒之事！”
他壓低聲音，將白寧透露的消息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