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天庭每隔一陣子便會從下界飛升上來一些小仙,每當這個時候天界便會為其做一場司職大典以表慶祝。今日聽聞是一絳珠仙草的司職大典,據說那絳珠仙草同女媧神拐彎抹角的有些仙緣。我樂得湊這門子熱鬧,因為這代表著又有新鮮故事可以聽了。
我便幻化了身小仙子的行頭,點了個障云術的訣將身上的氣息掩住,悄悄飛往“封仙殿”去。
待到時,眾仙早已各自就位,我便坐于近殿門口的席末位置上去。正見那絳珠仙子身穿一身淺青色拖地仙裙,立于大殿中間,手中捧著一冊命書,緩緩念道:孤標傲世引淚還,焚稿斷癡情。多愁善感,知己陌路。詩賦才情書廂意,敏感多思暗垂淚···
如此聽來還真是段血淚泣成的故事,光是聽便也跟著傷懷起來。不覺便端起桌幾上的酒飲了一口。
“嘶~這味道怎這樣沖!”這還是封仙殿供應的梨花清釀嗎?我明明記得不是這個味道的??!我便順手拿了塊碟子里擺著的豌豆酥吃來壓一壓那酒沖氣?!芭?!硬成這樣還敢擺上來!”我惱道,并將手里那帶牙印,硬到能當磚頭用的豌豆酥扔回碟子里去。
“呵呵~”
這笑聲被壓的很低。尋聲看去,正見坐同側的一小仙子在捂嘴笑著。那仙子笑起來一雙桃花眼彎彎如月,很是好看,頭上那兩根圓溜溜的小丫角更添俏皮可愛。身著一襲桃紅色碧玉水仙裙嬌嫩鮮艷,正如那仙桃一般水靈香甜。
“呵呵~我也覺得這‘封仙殿’里進貢的梨花清釀有些沖了,全沒了那梨花的清香淡雅之味。還有這豌豆酥,竟不能稱是‘酥’稱做是‘磚’才更為貼切!”這聲音亦是壓的很低。一面說一面用眼瞄著那桌幾上的幾道點心。說罷又將手中幻出一系著紅繩的小葫蘆來,遞給我悄聲道:“這是我自己釀得的酒,我給這酒起名為‘玉華濃’仙友嘗嘗味道如何!”
我便我將那葫蘆接過,將蓋頭揭開。那酒香氣瞬間撲鼻而來,清香沁脾。微微呷了一口。不待我贊“好酒”那仙子忙一臉期待的詢問我道:“如何?”
我忙又飲了大口,笑贊道:“果真好酒!”
那仙子很是得意,隨笑道:“這酒乃是我用初春那日的晨露,加隆冬盛開的臘梅花為引所釀!天上地下乃是頭一份的。今日你我同坐這席末也算有緣,不如就此結個仙緣如何?我乃龍族玉露仙子,專司往下界布散露水一職。不知這位仙友如何稱呼,又是在何處司職?”
司職?我哪里有什么正經職位,整日里游手好閑的,都怪那個帝君也不給我安排個活計來!稱呼?新封的那個神女名號倒是唬仙的很,如今連司職大典都參加不得!還不如原先那個二公主名號可心些。不過,前日子里在冥王哥哥的“熾炎殿”烤兔子肉時,我還是有往火爐里添過火的!我便如是說道:“不過是在‘熾炎殿’一個看火爐的閑差,并未得什么司職封號的···”
“熾炎殿!是玄冥王神君的熾炎殿!”還未道明稱呼,那玉露仙子便打斷我道。立時那水汪汪的眼睛也跟著炯炯發亮起來,雙手合抱在胸前,并向我那挪了半個蒲團的距離過來。
我莫不是給自己捏錯了差事?這燒火爐的活計如今竟這般搶手了?但也只得硬著頭皮答道:“嗯,是玄冥王的熾炎殿。”
“那你豈不是見過那位玄冥王神君的真容了!那神君可有什么喜好之類的?平日里都喜歡吃什么,喝什么?還有,神君他是喜歡什么樣的仙子呢?是嫵媚動人的,還是嬌俏可人的,或是溫婉賢淑的呢?”那玉露仙子一連串的向我提問。
我依次細細想來,斟酌道:“見是見過,喜好?練武算一個吧!”
“還有呢?”玉露忙追問道。
“別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應該喜歡嬌俏可人的吧!”譬如冥王養的那只靈寵小鼠,就很嬌俏可人呢。
玉露將雙目垂下,抿嘴直笑,喃喃自語道:“不想他竟是喜歡我這種的···”良久方舉起手中的酒葫蘆同我道:“今日相逢真是緣分,需得對飲才是!”
我便將手中的酒葫蘆舉起,同玉露對飲起來。
這干喝酒也無意思,我便伸手幻出兩顆仙桃來,遞與玉露一個道:“你請我喝酒,我請你吃桃?!?/p>
玉露含笑接過,咬了一口嘗來,喜道:“嗯~這桃真是香甜,跟仙桃園里長的味道也差不許多?!闭f罷,舉杯道“來~”復又對飲而下。
便收心繼續聽那絳珠仙子所念:都道是良緣天定,佳偶天成??珊蘧墎砭壢ソK要散,愛恨糾葛一場空。不過是看了場鏡花水月,做得個黃粱一夢罷了,怎可當真···
正聽的傷懷,眼前突多出來條拇指大小的小黃魚來,凌空游水,扭來扭去很是喜人。循著這小黃魚法力牽引的源頭尋去,正是玉露在沖我擠眉弄眼道:“這司職大典所讀的往生事,沒意思的很!走,我帶你去看個好玩的去?!闭f罷眼前那小黃魚便化為水汽消失不見。玉露正悄悄貓著腰從后向我招手,并悄聲催說“快來~”。
我抬眼看了看絳珠仙子,又回頭看了看玉露,左右為難之際。玉露已貓著腰拉住我袖口拽道:“快啊~”
我便隨玉露而去。一路悄聲屏氣直待出了“封仙殿”到哪僻靜處后,玉露方掐腰放聲道:“沒事的,不用怕!那種場合少兩個或多兩個小仙根本發現不了!聽那顆草絮絮叨叨講的我頭疼,我看你也待的悶。所以拉你一道出來透透氣。對了,走帶你去看個好玩的!”說罷拉著我往前飛去。
我好奇問道:“是什么好玩的?”
“去了就知道了!”說罷沖我眨了眨眼,繼續往云端飛去。直飛到一處空曠無云處,左右探視過方停住,又從袖中掏出面鏡子來,神秘兮兮道:“這個是我往下界散露所用的法器‘露元鏡’本也沒什么有意思的,可我是誰!”說罷便掐訣催動起手中那露元鏡來。
霎時那霧氣所凝成的各式魚群,從鏡中不斷涌出,漸漸將我與玉露圍成一圈繞在里頭。那魚群透過光射出一道道七彩光芒,青綠色的旋(xuan)旋搖頭晃腦,憨態可掬。成群的小赤鮭(gui)排隊前行。赤鱬(ru)扇動著翅膀弓腰攀爬,后面緊跟著鮆(ci)魚擺尾跟隨。一只滑魚躍然跳出,將旋旋引的扭的更急了些。
我伸手想要逗弄下那只游在最后的赤鮭,只“嘭”的一聲,那赤鮭便又化作一團煙霧消失不見?!肮嬗幸馑?,你是如何想到用‘露元鏡’制作這海底幻境的?原以為不過是面能吞吐散霧布露的神鏡而已,到你手里竟這般絕妙起來。”
玉露得意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我是不是很厲害!再給你看個更厲害的來!”說罷將露元鏡脫手立在空中,那魚群自鏡中穿過再游出,分出十幾條路徑來纏繞盤旋起來,將霧氣越凝越多,真如置身海底一般。
我瞧的新奇,不時要“哇!”上幾聲。玉露越發賣力起來,將霧氣越擴越大。
一只鸞鳥穿過云層欲去叨那魚兒來吃,豈料那魚兒未曾入口便瞬間化為虛無,一怒之下狂扇了幾下翅膀,瞬間那所觸之處均成了團白霧,連同那立在空中的“露元鏡”也一并打翻下去。一時間玉露驚喊道:“死鳥,做什么亂呢,我的法器!”
說罷已遲!那露元鏡托了法力便急急往下墜去,玉露便忙不迭的跟在后頭去追。我見此也忙跟了上去,喊道:“快,接住它!”
玉露只倒掛著身子隨“露元鏡”下墜而去,期間并不斷掐訣來召引著,待我趕上玉露之時忙同玉露喊道:“我來替你護法!”便結出一道結界來急速沖前而去,直穿海面而下才將那“露元鏡”召回手中。
玉露握著那“露元鏡”緊緊攥在手里,不住念道:“幸好,幸好是虛驚一場!這若是丟了可怎么是好。”待終緩過魂來,同我道:“多謝你替我護法,不然這鏡子落入海里,可就真難尋了?!闭f罷將法器收到袖中。
“尋回來就好~”我安慰道。
“小玉露?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
循聲看去,原來是一只半成型的蛤喇精撲閃著殼子往這來道。那蛤喇精只拳頭大小,殼子里的眼只黃豆大小,只一張嘴撅著占了半個身子的位置,兩只小手撐著殼子一開一合的倒也可愛。那蛤喇精往玉露跟前湊了湊道:“你不是去上天庭司職去了嗎?怎么這會得空回龍宮來了。”
玉露方驚覺道:“小蛤,是你啊我差點沒認出你來!你怎么化形成這樣了?”隨又忙同我引薦道:“這是我的好友小蛤,還未化形完成,應是先修成個嘴來言語,你別害怕!”說著撫了撫自己心口。
我便同那個小蛤揮了揮手,并用手指戳了下那蛤喇精的殼子,念道:“小蛤?”
那蛤喇精忙躲到玉露旁邊去,偷偷來看我。玉露小聲默念道:“修成這副模樣是得躲著點,竟成四不像一樣了!”說罷搖了搖頭,復嘆息了一聲,方又恢復興致道:“這位是我在上天庭剛結識到的仙友,人家可是在熾炎殿!司職的。”玉露將“熾炎殿”三個字咬的極重,仿佛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差事一般。
那小蛤聽罷便撲閃撲閃的圍著我打量起來,驚喜道:“不愧是上天庭的仙女兒,這容貌、這氣質!就是不一般,好看!真好看!”
玉露一旁無奈扶額苦笑道:“小蛤~你這般圍著人家不停的轉圈圈,是會冒犯到我的仙友的!”
我忙擺手道:“無妨,無妨~玉露的好有便就是我的好,朋友之間嘛,無妨的!”
小蛤忙又躲回玉露身后,探出半扇殼子來弱弱說道:“人家成日的呆在這海里,好不容易能見到上天庭的仙女,一時激動,想要好好瞧瞧嘛!”又見玉露臉色稍佳,便忙又嬉笑道:“既都來了,不如帶這位仙友去龍宮轉轉。咱們正好可以坐下來說說話,我可贊了好些話要同你說呢!這龍宮因敖昌太子殿下要納鮫族九公主芷茴為側妃的事,將前后園子加以裝點了不少,你不去瞧瞧嗎?”
玉露蹙眉道:“二表哥已經決定納芷茴姐姐為側妃了?”
小蛤道:“早晚的事,有什么好意外的!芷茴可是四海內一等一的樣貌,若這都不喜歡,還要去尋什么樣的娶來?”
玉露便拉著我問:“既都來了,想不想看看我們龍宮是什么樣的?”
這般想來,活了這三千兩百五十三年,也只是潛入海內卻是一次也未去過龍宮看看?!班舿正好我還不曾見過龍宮是何樣貌!”我點頭道。
游至龍宮附近,遠遠便見那龍宮閃耀奪目起來。金色的宮頂,白玉的宮墻,碩大的明珠成片鑲嵌在宮門之上。各色珊瑚點綴在側,看的不覺眼花繚亂。門前左右都有水兵把守,玉露便悄聲拉我同小蛤一道從角門上一處水草縫里鉆了進去。
我疑惑問:“咱們為何不走正門?”
玉露憨憨笑道:“走正門麻煩的很,又得通報又得記載入冊的,這個點回家竄門若被知道,定少不得被數落一頓。這道縫我常來?;鼐虐倌炅耍悖╞ian)宜的很!跟我走準沒錯!前頭拐過去再往前一直走就是我的寢殿了。里頭還有我藏的酒呢?!?/p>
如此便悄聲隨玉露而去。所到所見皆是精巧華麗,與那岸上的宮殿別有一番樣子,正如那書冊上所書:水晶宮闕隱碧濤,珊瑚為柱玉為墻。明珠熠熠綴穹頂,玳瑁梁上游龍紋。蝦兵蟹將執戟立,殿外珍珠簾卷處,時有錦鯉躍金波。
待到了寢殿,玉露便一面忙去取酒來,一面邀說:“這里僻靜,盡管隨意看去?!北阍谝话子褡缼咨匣贸鋈齻€圓口酒杯來,將酒倒滿。自行坐在一側問小蛤道:“小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說來我聽聽?!?/p>
正瞧著那小蛤撲閃了幾下外殼,落在白玉案上,吐出一串泡泡來方徐徐道:“先容我喘口氣···你這一步我得走上十幾步才能趕上呢,你也不說等等我···”
玉露笑道:“好好好~下回一定記得!”又回頭同我道:“這龍宮我是相看兩厭的,再瞧不出一點新奇來。仙友慢慢看來,我同小哈說幾句話。若是覺得無趣,喝杯酒咱就回去?!?/p>
我點了點頭,徑自四下看去。
小哈忽閃了幾下殼子,湊到那酒杯邊上,品了幾口,嘖嘖道:“開早了,需得再陳上一陳才更醇香?!彪S清了清嗓道:“我知道的不知你知不知道。”
玉露忙催道:“你先說你的,沒管我知不知道的說就是!”
小蛤方徐徐說道:“鮫族如今依附龍族行事,龍族也有意收攬,聯姻是必然的。況且芷茴那母妃又同咱們龍王那側妃交好,這事保準那側妃沒少在龍王跟前吹那耳邊風。就看那母女倆隔三差五的就往咱這里來,可不就是沖著太子殿下來的。不過這太子殿下的側妃不是這九公主也會是五公主六公主,或是別的鮫族公主,歷來都是這樣的,也沒什么好意外?!?/p>
“那二表哥也就同意了!”玉露嘆道:
小蛤道:“不同意?若這都不入眼,還要選誰去?反正若我是太子殿下定是會選芷茴九公主做我的側妃的。”
玉露笑道:“你還真敢想?。∥铱词悄阆脒x芷茴吧。”
殿中的門窗開的寬大,照的里面亮堂堂的。透過窗戶往外看去,整個龍宮均被罩在一巨大的氣泡內一般。氣泡外是昏暗交纏的水草在隨海水暗流洶涌扭動,似在狂風暴雨中受刑一般。氣泡內卻是明亮和煦一派祥和。再那金色的宮頂映照出來的水波清紋,似有風拂過一般微微晃動著并來回閃動。宮頂上最高處鑲嵌著的那顆明珠,似與其他明珠不同。我便閃現至那明珠近旁,仔細來瞧。
方才離的遠,不覺這珠子竟有這般大!暗自思忖道:“這般大的珠子,不知要有多沉。”正想著便將那珠子合抱起來,想掂掂重量。豈料那珠子方離開底座便化為一顆黃豆大小,待落回底座又恢復成需環抱才能托起的樣子。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妄動龍宮之物!”
我一驚,趕忙將那珠子原樣放了回去?;厣硪娛且蝗撼珠L戟的水兵,便忙背過身去。又想玉露是悄悄回的龍宮,如此不好連累她的,便速速往海面外飛去。
回頭見,那群水兵早已被我遠遠甩在身后。便想,不如就此甩開他們,再悄悄回去也好。
豈料一條金燦燦的巨龍越過那群水兵,眼看著就要追了上來,并喊話道:“大膽毛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便再來不及多想什么,忙一溜煙的躍出海面,飛過上天庭的九重天際,直竄回進“漓越宮”去。
驚魂未定之余才發現身上點的那障云術早不知何時沒了。嘟嘟聞著氣味尋過來,湊到邊上要我揉揉它的腦袋,我便伸手敷衍揉了幾下。嘟嘟立時不悅輕吼了一聲,我忙認真又揉了揉。
剛撿到這庚金白虎獸時,他還只巴掌大小。如今五百年過去,修為不見絲毫增長,竟連言語都不能,身體卻胖成了個團球模樣。
我便進沿水亭內坐下,并吩咐一旁仙娥道:“去取雞腿來?!?/p>
嘟嘟立時聽見“雞腿”二字,忙跳起身來,將尾巴搖上一搖。那仙娥端著盤子近前回道:“稟二公主,嘟嘟午時方投喂過了,天醫院也說要嘟嘟清減一些,這會再不能讓他多食的。”說罷將盤子揭開,露出里頭被切成塊小塊的雞肉來。
我伸手用法力引出一塊懸于空中,嘟嘟立跳起身來一口吞掉。
“好了,玩去吧?!蔽冶阕谑郎巷嫴?,不再理會嘟嘟。嘟嘟也不離去,只伏在我腳邊安靜待著。那專飼這庚金白虎獸的仙娥便徑自退下。另一近身侍候的仙娥上來道:“稟二公主,玄冥王神君巳時來過?!?/p>
我略思忖了下,只道了聲“知道了?!?/p>
待那仙娥退下,便幻了道千里傳音訣來,念道:“哥哥可在?”
方發出去,玄冥王已一襲白衣,翩翩飛至于我眼前。嘟嘟略抬了抬頭,復又垂下頭繼續睡去。我忙起身迎上,喊:“哥哥你來了,剛給你發完傳音訣你就來了?!?/p>
冥王略拜了個禮:“二公主。”我忙扶了下冥王胳膊。冥王一臉不悅的將我手甩開,冷聲問道:“去哪了?”
我有些心虛,便含糊回道:“去了‘藏書閣’。哥哥找我何事?”
“說謊!再說去哪了?”冥王將眉間一蹙,語氣尤為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