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是要逼你走別人的路?！鼓赣H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她指尖的靈脈圖，「只是這世道……」她忽然停住，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塊完整的靈米糕，糕體上還用蜜餞擺著朵雪心蘭的形狀，「但娘知道，我家凝兒的道，從來不在別人嘴里?！?/p>

淚水大顆大顆砸在靈米糕上，蜜餞花瓣被浸得透亮。眉凝忽然想起藏經閣那頁空白處的朱砂字：「縱困練氣十八載，不向天道讓寸心?！乖瓉砟赣H早就知道，知道她藏在靈植里的固執，知道她炒飯前跳動的靈氣，比任何道侶契書都更滾燙。

「娘答應你?！鼓赣H替她擦去淚痕，發間的桂花落在她焦黑的道袍上，「等你有了能護住自己道的實力，想找誰做道侶，或是不找……都隨你。」這句話像春日驚雷，在眉凝混沌的丹田處炸開——她忽然想起桃三木炒飯前，尾巴尖卷著的那縷劍意，想起演武場下悄悄扎根的靈米。

離別時，母親往她靈獸袋里塞了包曬干的靈米糕碎，又把當年的繡花香囊系在她腰間：「餓了就吃，別總用靈氣炒飯湊合。」眉凝走出村口時回頭，看見母親仍站在竹籬下，白發被風吹得飄起，像片不肯落下的云。三花貍奴蹲在墻頭沖她搖尾巴，遠處太霄宗的晨鐘恰好響起，驚飛了檐下的燕子。

掌心里的靈米糕碎忽然泛起微光，混著母親的艾草香。眉凝摸了摸腰間的香囊，發現「雙修道合」的紋樣不知何時被拆了，里面露出行細小的繡字：「但求心似月，何懼路如霜?！顾鋈恍α耍ぬ锏撵F氣翻涌著，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亮——原來母親早已為她縫好了退路，用十八年的時光，把「順天而行」換成了「隨心而行」。

桃三木在靈獸袋里動了動，粉色耳朵蹭過靈米糕碎。眉凝抬頭望向山頂的太霄宗，晨光里，她看見自己掌心的靈脈圖上，那團混沌的霧氣正緩緩聚成米粒的形狀，每一粒都裹著母親眼中的星光。

太霄宗外門集市的青石板路蒸騰著暑氣，眉凝的炒飯攤支在拐角老槐樹下，竹簾上掛著母親縫的薰衣草香囊。陶鍋里的靈米剛翻出金黃的邊，就見外宗長老之子沈硯抱著堆松木柴擠進來，月白長衫下擺沾著星點墨漬，像他總也改不掉的書生氣。

“眉凝師妹，這是新炒的「松煙芽茶」?！彼儜蚍ㄋ频拿鰝€油紙包，茶葉梗里還纏著片松針，“配你的靈蝦炒飯想必不錯?！痹捯粑绰洌瑢O瑤的尖笑聲就穿過人群：“喲，這不是練氣期的「炒飯西施」嗎？怎么，找了個筑基的相好撐腰？”

李月和趙曉梅跟在她身后，每人手里都端著個缺角的陶碗，碗里盛著結塊的冷飯，飯粒上趴著幾只蔫巴巴的青蟲。“大家快看！”趙曉梅舉起碗，鎏金步搖撞得竹簾嘩嘩響，“她們用隔夜剩飯炒飯，還敢賣五塊下品靈石！”圍觀弟子發出驚呼，沈硯剛要開口，眉凝已按住他的手腕——她看見孫瑤指尖閃過的綠光，那是木系靈術「腐葉咒」的征兆。

“這飯確實是隔夜的。”眉凝掀開另一口鍋，里面的靈米泛著溫潤的銀光，“但用了「玉露醒米術」，每粒米都經過三重靈氣淬煉?！彼ㄆ鹨簧走f到最近的弟子面前，米粒入口的瞬間，那人眼睛猛地亮起來：“是、是晨間露水煮的米！”

孫瑤臉色一沉，指尖綠光更盛。沈硯忽然從袖中摸出本《食貨志》，書頁在風中翻開，露出夾著的靈米標本：“太霄宗《膳食典》第三卷明載：‘隔夜靈米以露氣醒之，可去燥生潤，反勝新米三分?！魩孜粠熃阌X得此法不妥……”他忽然轉身沖人群拱手，“在下愿以長老府名譽作保，眉凝師妹的炒飯絕無摻假。”

趙曉梅的青蟲突然蜷成一團，在眾目睽睽下化作齏粉——原來沈硯早就在碗沿抹了「驅蟲散」。孫瑤盯著他腰間的長老府玉佩，咬碎銀牙卻不敢發作。李月還想再說，卻被新出鍋的「松煙靈蛋飯」香氣勾得咽口水，惹得圍觀弟子哄笑出聲。

“各位若信得過，今日每人送半塊靈米糕?！泵寄崎_另個食盒，里面的糕點嵌著蜜餞雪心蘭，正是母親昨日新做的。人群中爆發出歡呼，沈硯趁機支起小桌，鋪開他手寫的《炒飯功效箋》：“靈蝦飯補氣血，松煙飯寧心神，童叟無欺?！?/p>

孫瑤三人被擠到攤位邊緣，趙曉梅的冷飯碗不知何時被換成了空碗，里面躺著張紙條：“下次再用腐葉咒，就往你們茶里加暴龍椒——來自桃三木的友情提示?！狈勖畯撵`獸袋探出頭，尾巴卷著半根沈硯的毛筆，筆尖還滴著“真香”二字的墨汁。

暮色漫過集市時，炒飯攤前排起了長隊，連內門弟子都捧著碗打聽“何時出新品”。沈硯擦著額角的汗，忽然指著天邊笑：“眉凝師妹看，火燒云像不像你炒的靈蛋？”遠處晚霞翻涌，真如金蛋液潑在天幕，染得她道袍上的焦痕都鍍了層柔光。

桃三木蹲在灶臺邊打盹，尾巴掃過沈硯帶來的《食經》殘卷。眉凝看著賬本上跳動的靈石數目，忽然發現丹田的霧氣中隱約有金線游走——那是食客們心悅誠服的念力，比任何靈氣都更溫暖實在。孫瑤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而她的鐵鍋下，新的靈米正裹著松煙香，在火光中輕輕翻滾。

太霄宗的晨霧還未散去，眉凝就在藥圃發現了沈硯的身影。他抱著青瓷盆蹲在雪心蘭前，月白袖口沾著晨露，正小心翼翼地給新抽的芽苞系金絲帶——那手法比她昨夜教的還要笨拙三分。

“沈公子今日不去聽劍經課？”眉凝握緊裝著靈蟲的竹筒，昨夜他送的紫晶靈果還在靈獸袋里沉得像塊石頭。沈硯慌忙起身，盆里的靈土灑了半褲腿：“聽說師妹在研究‘霧冰草配雪心蘭’的改良法，在下特意尋了……”他從袖中摸出個錦盒，里面躺著三株裹著冰晶的草葉，“極北之地的玄霜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