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接近我……都是為了這個？”眉凝的聲音發顫，指尖卻悄悄勾住了鐵鍋把手。周蕓琴逼近的腳步突然頓住，像是被她眼里的水光刺中，又像是聽見了遠處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就在他猶豫的剎那，眉凝猛地將盛滿隔夜油的鐵鍋掀翻，滾燙的油脂潑在周蕓琴胸前，他發出一聲悶哼跪倒在地。
包裹帶子在奔跑時勒進肩膀，眉凝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身后的咒罵。小鎮的石板路坑洼不平，她卻跑得比在黑風谷躲避獵妖隊時還要快。經過那座氣派的朱漆門樓時，門縫里漏出的燭光映出她沾著油垢的衣角——原來富貴與平凡之間，不過隔著一把淬了陰謀的匕首，和一口救人命的鐵鍋。
遠處傳來更夫“天干物燥”的喊聲，眉凝摸向懷里藏著的碎銀，那是今天賣炒飯時多收的三兩銀子。她不知道前方是修仙界的血雨腥風，還是另一座小鎮的粗茶淡飯，但至少此刻，她的掌心還留著鐵鍋的溫度，而身后的腳步聲，終于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霧里。
暴雨如注的深夜，眉凝跌跌撞撞地躲進破廟，身后白滇的黑色靈力如毒蛇般舔舐著她的腳踝。她后背的傷口還在滲血，混著雨水在青石板上洇開暗紅的花。梁上懸著半片殘破的蛛網，她望著蛛網上的水珠發怔，忽然聽見瓦當碎裂的聲響。
“眉凝，你逃不掉的。”白滇的聲音裹著雨幕砸下來，他指尖纏繞的黑霧掀開殿門，門神畫像在靈力沖擊下碎成齏粉。眉凝攥緊掌心的碎瓷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她從周蕓琴的炒飯鍋里順來的，當時只想著留個念想，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武器。
千鈞一發之際，破廟的斷墻上突然躍下道青影。柳情的長劍劈開雨簾，劍穗上還沾著未干的露水，“我不會再讓你傷她一根頭發。”他的聲音比記憶中沙啞，卻像塊扔進沸油的冰，讓白滇的黑霧都頓了頓。
眉凝望著柳情后背的舊傷——那是在黑風谷為她擋下妖靈王利爪時留下的。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她突然想起他第一次給她送聚靈丹時，耳尖也是這樣紅得要滴血。喉嚨里泛起腥甜，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雨聲飄出來：“人和妖靈...也可以在一起的，對不對？我從前...從前是怕別人閑話...”
白滇的冷笑刺穿雨幕：“她在騙你！”但柳情卻忽然轉身，眼里映著她破碎的倒影，像接住蝴蝶般輕輕握住她握碎瓷的手。碎瓷劃破兩人掌心，鮮血在雨中交融成暗紅的契約。“我信你。”他說這話時，白滇的靈力已經穿透他的右肩，黑色紋路順著他的脖頸瘋狂蔓延。
“愛你...一萬年。”眉凝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荒唐的誓言，卻看見柳情眼里綻開璀璨的光，像他們第一次斬殺妖靈后，他望向她的那種光。他忽然笑了，咳出的血沫濺在她衣襟上，卻用完好的左手替她拂開額前濕發：“原來...你心里是有我的。”
白滇的致命一擊穿透柳情的胸膛時，晨霧正漫過破廟的飛檐。柳情的身體像片落葉般墜在她懷里，指尖還輕輕擦過她的唇，仿佛想抹去她臉上的雨水。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清澈如少年，帶著終于得償所愿的釋然。
“問世間情為何物...”眉凝攥著他漸漸變冷的手，看著白滇震驚的臉在晨霧中模糊。懷里的人漸漸化作光點，只剩一枚帶血的玉墜滾落在地——那是她隨手送他的碎玉，他卻用紅繩穿了戴了這么多年。雨停了，破廟的蛛網在晨光中閃著晶瑩的水珠，像極了他每次看她時，眼里藏也藏不住的星光。
眉凝顫抖著從柳情心口取出泛著微光的內丹，指尖沾滿他的血。系統界面在淚光中浮現，血紅的“兌換”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內丹化作數據流的瞬間，她聽見柳情最后那句“我信你”在系統音里碎成齏粉，化作熱流涌入四肢百骸——那是他用命為她攢下的孤注一擲。
白滇的黑霧再次壓來時，眉凝迎上他震驚的目光。她的發梢揚起金色紋路，那是食修與妖靈內丹融合的征兆。掌心翻轉間，鐵鍋虛影浮現，卻比往日多了層血色光暈——那是柳情的內丹在燃燒。
“你以為他的死能改變什么？”白滇的黑霧裹著雷電劈來，卻在觸及她護盾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眉凝看著自己手背爬上的金色咒印，想起柳情死時落在她唇上的血珠，忽然笑了。這笑讓白滇的攻擊滯了滯，仿佛看見當年那個在花海中拒絕求婚的女子，眼里又燃起了他曾想撲滅的野火。
鐵鍋虛影化作金色巨刃劈開黑霧的剎那，眉凝聽見系統提示音：“宿主獲得‘情劫·業火’加成。”她的靈力裹挾著內丹余溫，在白滇胸前炸開碗口大的血洞。他踉蹌著后退，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黑霧被金色火焰吞噬：“你竟敢用他的內丹......”
“他的內丹？”眉凝的聲音混著業火的爆裂聲，“這是他給我的嫁妝。”金色咒印蔓延至眉骨，她看見白滇眼里第一次浮現恐懼——這恐懼曾出現在每一個輕視她的人眼里，卻從不是因為她的力量。
當白滇化作黑霧逃竄時，天邊正泛起柳情最愛看的那種魚肚白。眉凝摸向心口，那里還留著內丹融入時的灼痛。系統界面再次彈出，這次是柳情的好感度條——在他死去的瞬間，那根灰色的進度條竟奇跡般填滿，化作一枚閃爍的星芒圖標。
她撿起地上染血的玉墜，任由業火在指尖跳動。遠處傳來晨鐘，驚起一群寒鴉。原來這世間最鋒利的武器，從來不是靈力或陰謀，而是有人愿意為你把命淬成內丹，任你在情劫里，殺出一條血路。
眉凝攥著染血的玉墜坐在廢墟上，晨風吹散鬢角的業火余燼。她想起白滇在花海中鋪就的金山，每一粒金砂都藏著算計；周蕓琴系圍裙時的溫柔，指尖卻握著捅向她的匕首。那些曾讓她動搖的溫情，如今看來都像蒙著糖衣的陷阱，甜得發苦。
反觀柳情，從黑風谷的利爪相向到破廟的血肉相護，他的惡意與愛意都直白得可怕。他曾明晃晃地說要吞她做爐鼎，卻在最后一刻用內丹為她鑄盾。他的喜歡帶著妖靈的偏執，像毒蛇纏樹般死死勒住她的脖頸，卻也在她墜落時，用身體鋪成了緩沖的軟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