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穆夢佳滿意地替她別上玉墜，“誰說煉丹師就得灰頭土臉？”她指尖拂過眉凝腕間的鐵鍋胎記，忽然壓低聲音，“其實我早想這么干了——周游那家伙，扇子墜子比我胭脂盒還多。”
暮色漫過落天宗飛檐時，眉凝抱著鐵鍋站在鏡前。粉色紗裙掃過腳踝，沾了些丹砂的金粉。她想起柳情死前眼里的光，又看看穆夢佳塞給她的螺子黛，忽然笑出聲來。原來這世上總有人，既懂你鐵鍋拍人的狠勁，也惜你裙角沾花的溫柔。
穆夢佳倚在門框上搖著折扇：“明日去坊市？我知道哪家胭脂鋪的‘丹蔻紅’最襯業火。”眉凝解下圍裙，任粉色紗裙垂落如流霞：“先說好，我要帶鐵鍋去——炒糖炒栗子的時候，可不能缺了火候。”兩人相視而笑，檐角銅鈴隨晚風輕晃，驚起一叢銜著丹砂的流螢。
眉凝盤坐在丹房頂的青瓦上，膝頭擱著那口常年泛著油光的鐵鍋。月華如水，她指尖夾著枚未成型的聚氣丹，正對著鐵鍋眉心的業火紋路凝神。最近她總覺得瓶頸松動，仿佛有團火在丹田亂竄，尤其在炒丹時，鐵鍋與靈力共振的頻率越來越劇烈。
“就用這顆廢丹試試。”她輕呵一聲，屈指將丹丸彈進鍋底。鐵鍋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業火轟然騰起三尺高，在月光下凝成金色蓮花狀。眉凝雙目微闔，神識沉入鍋中，只見丹丸在火焰中碎裂重組，竟隱隱有了靈智般左沖右突。
“爆！”她指尖凌空一捏，鐵鍋應聲炸裂出一圈靈力漣漪。碎丹化作萬千光點，如金雨般沒入她的眉心。丹田處的熱流突然決堤，沿著任督二脈奔騰而去，筑基中期的屏障應聲而破。她耳中聽見細微的“咔嚓”聲，像是某種桎梏碎裂的響動——不是修為突破，而是這些日子以來，層層疊疊裹在心上的殼，終于裂開了道縫。
眉凝睜眼時，發現鐵鍋毫發無損，鍋底卻多了道蓮花狀的紋路。她指尖撫過紋路，忽然想起穆夢佳送她的那支丹蔻筆——此刻應該蘸著新制的“爆漿朱顏丹”，在紗裙上描朵業火蓮花才對。遠處傳來晨鐘，她站起身，粉色裙裾掃過瓦上霜露，筑基中期的靈力在周身流轉，竟比從前多了幾分煙火氣。
“原來炒丹與修心并無不同。”她將鐵鍋扛在肩頭，看東方既白處有流螢掠過，“該碎的碎，該融的融，爆丹未必是壞事。”話音未落，懷中的柳情玉墜忽然發燙，映著她眉間的金紋，竟似那人隔著生死，在替她勾勒新的眉形。
丹房里，昨夜爆丹的余溫還烘著墻根的苔蘚。眉凝摸出穆夢佳送的螺子黛，對著鐵鍋倒影畫了道飛揚的眉梢。窗外傳來穆夢佳的笑鬧聲，伴著急促的腳步聲：“眉凝！聽說你昨夜——”話音戛然而止，只見她愣在當場，看著晨光中扛著鐵鍋、眉間金紋流轉的女子，忽然拍手笑出梨渦：“妙極！這突破的氣勢，倒像是把筑基瓶頸炒出了鍋氣！”
眉凝挑眉，指尖彈起顆剛炒好的“爆漿筑基丹”：“要來一顆？加了五更天的朝露，火候足得很。”兩人笑鬧間，鐵鍋又輕輕震顫起來，鍋底的蓮花紋路若隱若現。遠處的山巒浸在朝陽里，像極了剛出鍋的溏心丹，而她們的故事，才剛在這煙火與靈力交織的晨光中，掀開新的一頁。
落天宗的桃花蹊下，穆夢佳抱著團金絲繡帕子笑出小梨渦時，眉凝正用鐵鍋鏟敲著石桌剝核桃。“他總穿月白廣袖，說話像含著蜜。”穆夢佳指尖絞著帕角，帕上繡的并蒂蓮沾了層丹砂金粉，“說要帶我去看云深海闊的日出。”
核桃在鐵鏟下碎成齏粉的瞬間，眉凝聽見自己牙關咬得發響。她望著穆夢佳鬢邊新插的玉簪——那形制與白滇書房里的步搖一模一樣。昨夜她剛在街角瞥見道黑影，月白廣袖掃過燈籠時，露出的手腕上纏著根紅繩，繩結樣式正是白滇慣用的“縛仙扣”。
“離他遠點。”眉凝將核桃仁推過石桌，聲音比往常冷了三分，“他叫白滇，是會把人心炒成丹砂的惡鬼。”穆夢佳受驚般縮回手，帕子上的金粉簌簌落在桃仁上，像極了白滇哄她時撒的甜言蜜語。“師姐見過他？”小姑娘眼里浮起水霧，“可他說，他是為情所傷的可憐人......”
跟蹤的那晚，眉凝躲在青樓飛檐上，看著白滇用指尖替穆夢佳擦掉嘴角的酒漬。他月白廣袖下的紅繩明滅可見，與當年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根分毫不差。“佳兒可知，”他聲音浸著蜜糖，“我的心早在多年前就碎成了丹砂？”眉凝攥緊鐵鍋，鍋底業火險些燒穿瓦片——這臺詞，與他當年在花海中說的如出一轍。
“他在騙你！”次日在丹房，眉凝抓住穆夢佳要涂胭脂的手，“他的溫柔是鍋邊的熱油，看著香，沾到皮膚上就是個疤！”穆夢佳猛地抽回手，螺子黛摔在地上碎成兩半：“師姐總說人心險惡，可這世上就不能有真心嗎？”她眼里含著淚，轉身時裙角掃翻了藥架，枸杞黨參滾了滿地，像極了破廟那晚柳情流的血。
眉凝望著穆夢佳跑遠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也曾這樣不信邪。她蹲下身撿藥，指尖觸到顆滾進裂縫的桃仁——已經發了芽。鐵鍋在膝頭輕輕震顫，鍋底的蓮花紋路映著她微亂的鬢角。遠處傳來白滇的琴音，混著穆夢佳的輕笑，像根細針扎進耳骨。她摸向胸口的玉墜，柳情的內丹在體內輕輕發燙，提醒著她：這世上最烈的火，往往藏在最甜的糖里。
當晚，眉凝在穆夢佳窗外埋下三枚“爆漿追蹤丹”。丹砂入土時騰起細小的業火，照亮了她眼底的決意——她曾在情劫里燒成灰，如今絕不能看著小姑娘重蹈覆轍。鐵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忽然明白，有些真心需要用鐵鍋來護，有些假話，必須用爆丹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