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白鶴染的攻擊在半途凝滯。蕭明毅抬眸,眸光如寒潭破冰,竟讓鏡靈偽造的幻象出現裂痕。眉凝這才驚覺,他的瞳孔是罕見的琥珀色,卻比尋常琥珀更冷,像是將千年玄冰磨成了珠,嵌在眼窩深處。
“救......”她剛開口,就被鏡靈扼住咽喉。蕭明毅卻在此時舉起古琴,琴弦震顫間竟奏出無聲之音——那是用皇室秘傳“心音術”凝成的劍,專破虛妄。鏡面上的血色紋路開始剝落,假白鶴染發出尖嘯,化作萬千碎片,露出真正的鏡靈本體:一團裹著無數生魂的黑色漩渦。
眉凝的鐵鍋終于落地。蕭明毅的指尖劃過琴弦,最后一個音符撞在鏡面上,竟將時空撕開道裂縫。她看見殿外的真實世界——幽天羅的鈴鐺在雪地上閃著微光,白鶴染的弒神劍插在門檻旁,而蕭明毅的驚鴻佩正對著她,映出她臉上未干的血痕。
“走。”他終于開口,聲音像新凍的冰面,清冽得幾乎沒有溫度。眉凝踉蹌著撲向裂縫,卻在穿過鏡面的瞬間,看見蕭明毅眼底閃過的一絲波動——不是憐憫,不是震驚,而是某種近乎共鳴的、對“困局”的知曉。
鏡靈的怒吼聲被風雪吞沒。眉凝摔在真實的雪地里,懷中的青銅鈴鐺碎成三片,卻在蕭明毅的古琴余韻中,發出清越的回響。她抬頭望去,皇子已轉身走向皇宮深處,狐裘在風雪中揚起,驚鴻佩的碎玉墜子晃出冷光,像極了他眼底稍縱即逝的、對她的一絲照拂。
“謝......”她的道謝卡在喉間。蕭明毅的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回頭,卻在路過白鶴染的弒神劍時,用靴尖將劍鞘踢向她——鞘上刻著的“問心”二字清晰可見,劍穗上還系著枚丹神宗的珊瑚珠,不知是戰利品,還是警示。
雪越下越大。眉凝攥著劍鞘站起身,看見鏡中的世界正在崩塌,而蕭明毅的背影已消失在九曲橋后。她忽然明白,這個清冷的皇子早已看透鏡靈的詭計,卻選擇用最孤絕的方式——以心音為劍,為陌生人劈開生路,自己卻隱入更深的局中。
鐵鍋上的鏡紋突然發出微光,映出蕭明毅撫琴的側影。眉凝摸著劍鞘上的珊瑚珠,發現里面藏著半片紙箋,上面用朱筆寫著:“鏡破人難全,唯毅可破局。”字跡力透紙背,最后那個“毅”字拖出的筆鋒,竟與他眼尾的弧度驚人相似。
遠處傳來晨鐘。眉凝將劍鞘系在腰間,鐵鍋與弒神劍相撞,發出清越的鳴響。她知道,自己終究欠了這個清冷皇子一份情——而他,或許才是真正能劈開這亂世迷霧的“毅”者,只是他的路,比她的更孤獨,更漫長。
“蕭明毅。”她對著風雪輕聲念出這個名字,鈴鐺碎片在掌心發燙,“下次再遇,我的鐵鍋,必當為你而鳴。”
雪地上,兩行腳印延伸向不同的方向——一行沾著業火的余溫,一行覆著千年不化的霜。
輪回照世鏡第二次降臨大離皇都時,眉凝正蹲在街角炒栗子。銅鍋與石子碰撞的沙沙聲中,她忽然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拽向虛空——鏡光如透明鎖鏈纏住腳踝,眨眼間將她拖進那片熟悉的血色宮殿。
“又來?”她揮鍋劈開纏來的龍紋靈氣,鍋底的鏡紋殘片卻發出預警般的熱意。抬眼便見蕭明毅立于鏡心,琥珀色瞳孔映著旋轉的五色光,驚鴻佩懸在胸前,竟化作鎮壓鏡靈的法印。這次他未著華服,只穿素白中衣外罩黑馬甲,袖口挽起露出腕間的冰蠶軟甲,更顯利落冷肅。
“鏡靈已認我為主。”他的聲音比上次更淡,指尖輕撫琴弦,“你闖進鏡域,我需留你片刻。”眉凝這才注意到鏡面上浮著層薄霜,原先的血色紋路竟被凍成冰晶,鏡靈的虛影蜷縮在角落,形如被馴服的幼獸。
“留我?”她甩出爆漿丹,卻在觸及蕭明毅時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先接住我的鍋!”業火裹著炒栗子的香氣席卷而去,卻見他抬手輕揮,驚鴻佩碎玉突然飛起,在半空拼成冰盾,將爆漿丹的沖擊力全數導入鏡域裂隙。
眉凝趁機沖向鏡門,卻覺眼前景象驟變——自己竟置身于云端,腳下是翻涌的鏡海,而蕭明毅的琴音化作萬千冰棱,從四面八方壓來。她這才驚覺,所謂“神眸攻擊”不過是鏡域折射的幻象,真正的殺招是這能操控五感的“通天圖”。
“得罪了。”蕭明毅的身影在幻境中忽遠忽近,古琴弦上凝結的霜花突然爆散,化作無數冰晶蝴蝶。眉凝揮鍋拍打,卻發現每只蝴蝶觸碰到鐵鍋就會化作水霧,水霧中竟映出她歷次循環死亡的畫面,心神不由得一陣恍惚。
當她終于識破幻象,卻發現自己已被通天圖卷成的冰繭困住。蕭明毅立于繭外,指尖捏著枚冰晶棋子,正將她的業火紋路困在棋盤格里:“你的道心雖強,卻疏于精神修煉。”他抬手落下棋子,冰繭突然收縮,將她的鐵鍋卡在胸前,“冒犯之處,待鏡靈徹底馴服后,自會送你離開。”
眉凝掙扎著踢腿,卻發現冰繭看似脆弱,實則堅韌如鐵:“蕭明毅!你這算什么正派手段?”他垂眸撥弄琴弦,琥珀色瞳孔中閃過極淡的光:“正派手段,是不殺、不辱、不折辱道心。”冰繭內突然飄進炒栗子的香氣,她這才發現,他竟在困住她的同時,用靈氣護住了她懷中的栗子碎——那個幽天羅送的小紙包。
鏡靈在此時發出嗚咽,竟化作孩童模樣向蕭明毅撒嬌。他輕輕搖頭,指尖點在鏡靈眉心,后者瞬間縮成光點融入驚鴻佩。眉凝看著這幕,忽然想起云深不知處的白鶴染,同樣是操控靈器,蕭明毅的手法卻多了份......溫和的掌控感,像在哄鬧脾氣的孩子,而非鎮壓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