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自華夏?!庇徼醪槐安豢旱幕卮?。她說的是真話,卻也有意隱去一些注定會被誤解的東西——比如,她并不屬于這個時代。
伯爵夫人并未追問,只輕聲道:“那么……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女仆會意,取來紙張和墨水,將它們整齊地放在俞瑾初的面前。
俞瑾初沒有拒絕,只是握住羽毛筆,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勢沉穩,不見遲疑。鋒意藏而不露,字里自有幾分清秀之氣。
伯爵夫人望著那一行陌生的文字,心中的疑慮淡了幾分。這明顯不是孩子的涂鴉——每個字的線條都有規律,只是和她所熟悉的字母沒什么關聯。
“在你的母語中,你的名字如何發音?”
“俞——瑾——初?!?/p>
“俞是我的姓,瑾初,是父母給我的名字?!彼哪抗馓谷?。
伯爵夫人伸手接過紙張。
眼前的少女,不僅會寫東方文字,還略通費雷恩語,顯然受過良好的教養??蛇@樣的孩子,為什么會孤身一人出現在郊外的森林?她的衣服上雖無寶石金線,卻用料講究、剪裁得體。那份從容和鎮定,也絕非乞兒或逃犯所能擁有。她可能是沒落王朝的公主,也可能是隨家人遠行卻誤入林野的富商之女——無論真相如何,現在的她,不能單獨一人留在克尼思貝格。沒有護衛,貴族少女就是桌上的魚肉,隨時會被流民和強盜吞吃殆盡。
伯爵夫人垂眸思忖片刻。作為上一代洛文貝格伯爵的夫人,她可以為這個孩子安排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也可向教區主教作保,避免落入“異端”之嫌。俞未嘗不是一個合適的玩伴——既可以陪伴年幼的伯爵學習成長,也可以在宮廷那引起一些討論,幫助洛文貝格家贏得新任君主的留意。
“若你暫時無處可去,不妨留在這個莊園里?!狈蛉说恼Z氣溫和。
俞瑾初輕輕嘆了一口氣,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暫時還搞不清徽章和空間的原理,或許再過些時日,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赡切┚€頭,她始終理不清——學業、社交、家庭,每一處都在耗干她的精力。不一致的邏輯頻道,潛藏在日常話語下的隱形規則,像蛛絲織成的繭,纏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比起回去,她更在意的是:現在到底是哪一位國王在位——是那位嚴厲刻板、熱衷軍紀的“士兵王”,還是那位和伏爾泰通信的大帝?
“好。”她回得很輕,卻沒有遲疑。
伯爵夫人擺了擺手,女仆隨即走上前來?!斑@月的零用,我會派人送去你的房間。飯時若愿意,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在餐廳吃。”
“若在這里閑得慌,也可以和我兒子一起聽課。他性子拘謹,做什么事總得有人提醒才動一動?!毕氲揭幌騼葦康男〔簦蛉说拿佳垡话櫋_@樣的性格,很難在戰場上作出一番成就。
“你對我們的語言不陌生——若肯繼續學下去,日后在宮廷里,也未必尋不到一處安身立足之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