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那聲“小心”撞進耳朵時，我后頸的汗毛唰地豎起來。

身后傳來“咔嗒咔嗒”的機關咬合聲，像有人拿著鐵錐一下下鑿進石頭里。

我回頭，剛合攏的通道又裂開條縫，暗紅的光從縫里滲出來，照得深淵邊緣的石壁泛著血銹色。

“是機關連鎖啟動?！笔挸幾е彝赃呴W，指尖抵在石壁上敲了敲，“這深淵不是天然的，是人為鑿出來的困局?！?/p>

我順著他的力道踉蹌兩步，余光掃過深淵兩側(cè)的石壁——那些被鑿得坑坑洼洼的地方，竟有拳頭大的石塊凸出來，像有人特意在峭壁上釘了排釘子。

“蕭硯！看這里！”我扒著石壁指給他看，“這些凸起的石頭，能不能當落腳點？”

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瞇眼，伸手試了試最近的石塊，指節(jié)叩出悶響：“是實心的。”

李錚的刀光突然從身后掠過，我轉(zhuǎn)頭正看見幾支淬毒的短箭從通道裂縫里射出來，釘在我們剛才站的位置，箭尾還在嗡嗡顫動。

“他們要困死我們?！笔挸幠税涯樕系睦浜?，“機關啟動后，通道會徹底封死，深淵里的霧氣……”

他話音未落，深淵里騰起一團灰霧。

我抽了抽鼻子，有股甜膩的腥氣鉆進來——是曼陀羅混合著鶴頂紅的味道。

“有毒！”我反手去摸腰間的藥囊，指尖觸到牛皮囊的瞬間，后頸的皮膚開始發(fā)燙。

這是中毒的前兆，說明霧氣已經(jīng)滲進毛孔了。

蕭硯的手比我更快。

他攥住我的手腕拽到身后，另一只手扯下外袍蒙住我口鼻：“李錚，護好娘娘！”

“主子，先解毒?！蔽野阉幠胰o他，“我?guī)Я吮芏镜ぃ谏嘞??！?/p>

李錚已經(jīng)劈了三支箭過來，刀鞘撞在石壁上濺出火星：“主子，箭雨密了！”

蕭硯捏開我的下巴塞了顆藥丸，自己也含了一顆，又拋給李錚。

我舔到嘴里的苦，突然想起上個月在藥廬里煉這丹時，蕭硯嫌苦躲得遠遠的，現(xiàn)在倒連眉頭都沒皺。

“攀石壁。”蕭硯扯下腰間的軟劍纏在我手腕上，“我在前頭探路，李錚斷后。手摳緊石塊，腳找穩(wěn)了再動。”

灰霧裹著箭雨涌過來，我被他推著貼緊石壁。

第一塊凸起的石頭硌得掌心生疼，我咬著牙往上挪，能聽見蕭硯在頭頂?shù)秃龋骸白竽_踩第三塊，對，再高點?！?/p>

李錚的刀風擦著我后頸過去，有支箭擦破了他的衣袖。

我不敢回頭，只能盯著蕭硯的靴底——他玄色的靴面沾了石粉，在灰霧里像團移動的影子。

“清梧，抓住我手腕?！笔挸幫蝗煌Ｗ。姨ь^，發(fā)現(xiàn)他攀著的石塊裂了道縫。

他的指節(jié)泛白，額角的汗滴砸在我手背上，“別往下看。”

我哪敢往下看？

深淵里的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偶爾有箭支墜進去，連聲響都聽不見。

我把軟劍繞在小臂上，另一只手死死扣住蕭硯的手腕：“換左邊那塊，我看見左邊有塊大的！”

他順著我指的方向挪了半步，石塊“咔嚓”一聲裂開。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卻感覺他突然攥緊我的手，借力翻上了更高的位置。

“上來！”他伸出手，掌心全是血，不知道是被石塊劃的還是剛才擋箭時受的傷。

我抓著他的手往上爬，指甲縫里全是石屑。

李錚在下面喊：“主子，還有五丈！”

五丈？

我額頭抵著石壁喘氣，突然聽見“轟”的一聲——身后的通道徹底封死了。

灰霧失去了阻礙，像漲潮的海水般漫過來，我甚至能看見霧里浮動的毒粉，在蕭硯的發(fā)間打著旋兒。

“快！”蕭硯拽著我往上躥，“最后兩丈！”

最后那塊石頭離對面只有半尺。

我跳過去時，鞋底在石壁上蹭出火星，整個人栽進蕭硯懷里。

他抱著我滾了兩圈，后背撞在結(jié)實的地面上，疼得我倒抽冷氣。

“到了？”我抓著他的衣襟抬頭，看見李錚正從石壁上翻下來，刀上還滴著血——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到了。”蕭硯抹了把我臉上的灰，突然頓住，“清梧，看前面。”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深淵對面的盡頭，立著一扇兩人高的石門。

青黑色的石面光溜溜的，沒有符文，沒有鎖孔，連條縫隙都找不著。

而身后的灰霧還在漲。

我能聽見霧里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還有某種野獸的低嚎。

李錚的刀又出鞘了，刀尖指著霧里晃動的黑影。

蕭硯把我護在身后，手指輕輕叩了叩石門。

“咚——”

悶響在石道里回蕩，像敲在我心上。

霧，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