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鈴草與儲物柜的秘密
1.
粉筆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啪“地一聲精準命中我的額頭。我正在用熒光筆偷偷把教室后墻的“高考倒計時100天“改成“距離解放還有99天23小時59分“，還特意在“解放“兩個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禮花圖案。
“林小滿！“蘇老師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反射出危險的白光，“要不要把你寫的《關于取消早自習的十八種科學論證》也塞進時間膠囊？讓未來的你好好回憶這段崢嶸歲月？“
全班哄笑聲中，我揉著額頭訕訕地坐回座位。余光瞥見前排周遠的肩膀可疑地抖了抖——這個號稱“附中冰山“的校草，后腦勺那撮永遠不服帖的呆毛隨著笑聲輕輕搖晃，像極了昨天生物課上被我解剖失敗的蒲公英標本。
“都嚴肅點！“蘇老師突然從講臺下搬出個印著“腦X生“字樣的過期藥箱，藥箱側面還用紅筆潦草地寫著“治療智商欠費，一日三次“。更離譜的是，箱子底部粘著張悅去年偷偷塞進去的粉色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求賜985男友一枚“。
“每人寫封信給百日后的自己，“蘇老師晃了晃藥箱，里面傳來嘩啦啦的響聲，“要是誰沒考上理想大學——“她突然露出巫婆般的笑容，“我就把這箱子寄給ta未來的相親對象。“
我咬著筆帽，在紙條上畫了個哭唧唧的簡筆畫小人，又在小人旁邊添了株歪歪扭扭的風鈴草。正準備塞進藥箱時，教室前門突然被推開。
徐雅拎著個印著AJlogo的限量鞋盒走了進來，栗色卷發在透過窗戶的陽光里泛著蜂蜜般的光澤。她今天特意換了新校徽，銀色鏈條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當她彎腰時，我清楚地看見她睫毛上粘著的星星亮片——這絕對不可能是早自習前五分鐘能化完的妝，除非她凌晨三點就起床打扮。
“我哥說謝謝你幫忙整理物理競賽筆記。“徐雅的聲音甜得能榨出三斤白糖，走過時帶起的風里都是櫻花沐浴露的味道，“這雙限量版就當謝禮......“
“不用。“周遠頭都沒抬，筆尖在物理卷子上劃出長長的軌跡。我伸長脖子偷看，發現他在畫電磁場示意圖，線圈中央居然有個歪歪扭扭的愛心——等等，我們物理書上哪有這種例題？更奇怪的是，他皺眉時左臉頰會出現個小酒窩，像物理課本上畫的磁場凹陷。
徐雅突然把鞋盒往周遠桌肚里一塞：“反正下午社團活動你會來的對吧？“沒等他回答就翩然離去，留下滿教室的竊竊私語。我隱約聽見后排女生說：“這雙鞋要三千多吧？“另一個聲音回應：“關鍵是限量款，聽說她哥排了通宵隊......“
我酸溜溜地在日歷背面畫了株被踩扁的風鈴草，筆尖用力到差點戳破紙面。正當我考慮要不要再加個雷劈特效時，突然發現周遠課桌縫隙里粘著幾根橘色貓毛。
這太可疑了！全校都知道周遠有潔癖，上次大掃除他連黑板擦都要用酒精棉片消毒。更夸張的是，有次張悅不小心把可樂濺到他桌上，他當場掏出三張不同品牌的消毒濕巾，擦桌子的手法堪比外科手術。
“看什么呢？“張悅突然湊過來，嚇得我差點把日歷扔出去。她眼尖地發現貓毛，“哇哦，原來高冷學霸私下是個貓奴？這劇情我能在論壇寫三萬字的同人文......“
“閉嘴！“我慌忙捂住她的嘴，卻看見周遠突然轉頭看向我們這邊。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灑進來，給他輪廓鍍了層金邊，連睫毛都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日歷上，嘴角微微上揚——等等，他是在笑我嗎？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下課鈴響了。周遠起身時，一張紙條從他物理書里飄出來。我鬼使神差地撿起來，上面畫著只圓滾滾的橘貓，旁邊寫著：“今日投喂記錄：物（牛頓罐頭×1），化（門捷列夫罐頭×1），生（達爾文罐頭×0.5，被搶）“
最下方還有行小字：“比某人的風鈴草畫得好看。——S“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這個“S“分明是周遠姓氏的首字母！而且他怎么知道我畫風鈴草......難道他看見我昨天在生物課本上的涂鴉了？
突然，教室后門傳來一陣騷動。班長舉著手機大喊：“出大事了！校園論壇爆帖！“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血紅標題：《驚！校草周遠與校花徐雅疑似交往！有圖有真相！》
配圖是周遠和徐雅在社團招新處的同框照，而最要命的是——周遠手里拿著的，分明是我昨天忘在生物教室的風鈴草便當盒！
2、
午休鈴剛響，我就抱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竄出教室——表面上是去圖書館搶座位，實則是要解開“潔癖學霸為何有貓毛“的世紀之謎。張悅在走廊拽住我的書包帶子：“林小滿同學，你上周還說要在圖書館蹲守《解析幾何精講》的！“
“突然對生物鏈更感興趣。“我拍開她的手，余光瞥見周遠正往教學樓西側走去。他走路時習慣性用左手轉筆，那支萬寶龍鋼筆在他指間翻飛的樣子，活像物理老師演示的角動量守恒實驗。
跟蹤周遠需要掌握三大要訣：
1.保持五米以上距離（他后腦勺像長了眼睛）
2.準備隨時躲進路邊店鋪（他總突然180度轉身）
3.永遠別相信他的路線（上周三他繞操場走了三圈）
當我第三次繞回學校噴泉時，終于發現他拐進了生態園小徑。這個廢棄的生態園鐵門銹跡斑斑，掛著“施工重地“的牌子，但鎖鏈早就被流浪貓蹭開了缺口。透過欄桿能看到里面瘋長的蒲公英，在風里搖搖晃晃像要墜落的星星。
“同學你的借書證！“保安突然在身后喊我。再回頭時周遠已經不見蹤影，只有地上幾片打著旋兒的銀杏葉，還有半張被揉皺的物理卷子——等等，這分明是今早那頁畫著愛心的電磁場圖！
我鬼使神差地撿起來，發現背面多了行鉛筆字：“跟蹤者請向左走15步“。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末尾還畫了個貓爪印。
“誰要聽你的！“我嘟囔著卻不由自主往左挪，剛數到第14步就踩到個軟乎乎的東西——橘色尾巴尖“咻“地從我腳底抽走，灌木叢后傳來“喵嗚“一聲抗議。
撥開灌木的瞬間，我瞪圓了眼睛。周遠蹲在紙箱搭成的貓窩前，三只油光水滑的流浪貓正輪流蹭他的校服褲腿。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他身上，把他冷白的皮膚照得近乎透明，連脖頸處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物化生，開飯了。“他掏出三個罐頭，橘貓立刻撲向印著牛頓頭像的盒子，還非要踩三下封面才肯吃。玳瑁貓優雅地把門捷列夫罐頭推到元素周期表海報前，而三花貓剛舔了口達爾文罐頭，就被橘貓搶走半份。
“慢點吃。“周遠撓著橘貓下巴，“比某些人畫風鈴草的速度還快......“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我的方向，嚇得我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我猛地捂住嘴，后頸突然一涼。轉頭就對上周遠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指尖還粘著根橘色貓毛：“林小滿同學，校規第27條禁止投喂流浪動物。“
“那你還......“我漲紅著臉指向三花貓，它正用爪子扒拉周遠的鋼筆，“而且你居然給貓起名叫物化生？“
“物是牛頓，化是門捷列夫。“他拎起玳瑁貓的后頸皮，“生本來叫達爾文，但每次喂食都被搶......“話沒說完手機突然在我口袋里瘋狂震動。
張悅連發二十條消息轟炸：【緊急！論壇爆照！你男神被掛墻頭了！】配圖是周遠和徐雅在社團招新處的照片，他手里拿著個印有風鈴草的便當盒，標題血紅大字：《校草的神秘女友！有圖有真相！》
“這不是我昨天忘在生物教室的......“我猛然剎住，因為照片角落赫然拍到了我畫的便當盒。更可怕的是第47樓貼出對比圖：周遠去年運動會戴的護腕，和便當盒系帶是同款藏青色。
周遠突然湊過來看手機，洗發水的薄荷味混著貓毛蹭過我耳尖：“原來風鈴草小姐還會做鰻魚飯？“
遠處傳來預備鈴響，他轉身時校服下擺掃過我的手腕，帶著陽光和貓薄荷的氣息。我呆立在原地，看著論壇帖子瞬間蓋到99+樓，最新回復寫著：【重磅！周遠要把AJ捐給山區學生，該不會是為了掩護真女友吧？】
橘貓“物“突然叼著個東西竄過來——那是半張被貓爪撕破的紙條，上面殘留著周遠的字跡：“畢業那天，我要......“
3.
沖回教室時，論壇帖子已經蓋到99+樓。最新回復赫然寫著：【實錘！周遠要把AJ捐給山區學生，該不會是為了掩護真女友吧？】配圖是周遠拎著鞋盒站在教務處門口，而照片角落里——我驚恐地發現——竟然拍到了我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的半個腦袋。
“某些人表面跟蹤狂，背地里連便當都送上了？“張悅用胳膊肘猛捅我肋骨，“快看第三條熱評！“
我顫抖著點開：【照片放大十倍可見便當盒角落寫著“To周遠“，筆跡和上周物理筆記上的批注一模一樣！】下面還附了對比圖，我寫“磁場強度“時總把“強“字最后一筆拉得特別長，活像只伸懶腰的貓。
“那是我幫老師登記作業時......“我話音未落，教室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電流聲，接著是廣播站站長王睿有氣無力的聲音：“高三（7）班徐雅同學點播《成全》，送給......“他可疑地停頓三秒，“特別的人。“
全班“哇“地炸開鍋。徐雅坐在前排轉筆，金屬筆桿在她指尖轉出冷光，而她的目光越過半個教室，精準釘在我身后的周遠座位上——空的！我這才發現周遠不知何時不見了。
“某些人要哭暈在廁所嘍。“后排男生起哄，“聽說AJ鞋盒里還藏著情書......“
我抓起橡皮砸過去，卻聽見張悅倒吸冷氣：“快看窗外！“周遠正穿過操場往廣播站跑，校服外套被風吹得鼓起來，像張開的翅膀。他手里似乎攥著什么——等等，那不是我的涂鴉本嗎？昨天美術課明明鎖在儲物柜里的！
廣播再次響起時，電流雜音更嚴重了。“接下來播放《風鈴》。“周遠的聲音透過劣質喇叭有些失真，但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我太陽穴上，“送給......“他微妙地停頓，“畫風鈴草的人。“
我手里的自動鉛筆“啪“地折斷。教室瞬間安靜得能聽見隔壁班朗讀《滕王閣序》的聲音。上周我塞在周遠作業本里的涂鴉，正是一串用三種藍色畫的風鈴草——和他上周借我的熒光筆色號完全一致。
徐雅突然站起來，栗色卷發甩出一道弧線。她走到我桌前，指甲輕輕叩擊桌面：“你知道嗎？“她聲音甜得像摻了毒藥的蜂蜜，“那雙AJ全球限量300雙。“她俯身時，我聞到她身上過濃的香水味，“我哥排了三天隊。“
“關我什么事......“我往后縮，后背抵到冰冷的墻面。
“但周遠今早把它捐給了山區籃球社。“她突然笑了，“還特意說明是'徐氏兄妹捐贈'。“她指尖在我課本上劃出深深痕跡，“真好奇他柜子里到底藏著什么......“
下課鈴解救了我。徐雅剛離開，張悅就拽著我往外沖：“廣播站重播時間到了！“走廊上擠滿看熱鬧的人，而公告欄前，物理課代表陳默正盯著他掉落的筆記本發呆——攤開的頁面上是他剛畫的聲波分析圖，《成全》的頻率被紅筆圈出，旁邊標注：“異常峰值23Hz，人為調高“。
“看論壇新帖！“有人突然大喊。最新熱帖標題是《深扒校草儲物柜之謎》，樓主信誓旦旦表示曾看見周遠把一疊畫稿鎖進柜子，而首樓照片里——我渾身血液凝固——赫然是我高一開學時畫的破窗戶涂鴉！
“不可能......“我喃喃自語。那張畫應該早就被值日生當垃圾扔了，當時我因為畫得太投入，連班主任進門都沒發現，還是周遠......
記憶突然閃回：開學第一天，坐我后排的男生用筆帽戳我肩膀：“同學，你畫的是三樓那扇碎玻璃？“我嚇得趕緊捂住素描本，而他遞來塊橡皮：“右下角的光影比例錯了。“
那個男生的眼睛，在九月的陽光里像兩泓清泉。
4.
放學鈴響過十分鐘，教室里早已空無一人。我蹲在周遠的儲物柜前，手指懸在密碼鎖上方微微發抖。張悅這個叛徒，說什么“論壇有人說柜子里藏著AJ購買小票“，自己卻溜去參加補習班了。
“這算侵犯隱私......“我小聲嘀咕，眼睛卻死死盯著柜門縫隙里露出的半張紙——泛黃的邊緣上，分明是我高一畫風鈴草時慣用的波浪線紋樣。
突然有陰影籠罩下來。我僵著脖子抬頭，正對上徐雅似笑非笑的臉。她今天涂了櫻桃色唇釉，在夕陽下像剛飲過血：“撬鎖？需要發卡嗎？“她指尖夾著的金屬發卡寒光閃閃，和我上周丟的那枚一模一樣。
“我只是......“我慌忙起身，后腦勺“咚“地撞在儲物柜上。柜門被震開一條縫，那張泛黃的畫紙飄飄悠悠落在我腳邊——畫的是開學典禮那天，三樓走廊被臺風刮破的玻璃窗，而窗臺上用鉛筆淡淡描著一株風鈴草。
“2019年9月1日“的日期還在角落，但多了行新鮮墨跡：“右下角光影比例修正版。——S“
“真感人。“徐雅用鞋尖碾著畫紙邊緣，“原來優等生也搞暗戀？“她突然彎腰，發絲掃過我臉頰，“你猜他為什么總坐你后排？“
我手忙腳亂去搶畫紙，卻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喵嗚“聲。那只叫“化“的玳瑁貓不知何時溜進教室，正用爪子扒拉從周遠課桌掉出的紙條。紙條被撕得只剩殘角，上面依稀能辨：“畢業那天，我要......“
“要看后續嗎？“
周遠的聲音從后門傳來，嚇得我和徐雅同時彈開。他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上還有道新鮮抓痕——絕對是“物“那只橘貓的杰作。玳瑁貓立刻竄到他腳邊，獻寶似的叼著半片紙條。
“未經允許翻別人儲物柜，“周遠彎腰抱起貓，喉結在夕陽下投下小小陰影，“林同學是想偷物理筆記？“
徐雅突然冷笑：“她更想偷這個吧？“她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論壇新帖：《實錘！校草儲物柜珍藏神秘畫作三年！》
我眼前發黑——帖子首圖正是我高一至今所有課堂涂鴉的合集，每張右下角都標著修改日期。最可怕的是最新那張，畫著周遠喂貓的背影，旁邊寫著：“物化生投喂記錄：橘貓重了200g，懷疑偷吃'生'的罐頭“。
這分明是我昨天才畫的！
“論壇管理員是我表哥。“徐雅把手機塞回口袋，金屬校徽擦過我手臂，“你說要是有人舉報偷窺狂......“
“學生會查過IP。“周遠突然打斷她，“發帖人用的是教務室電腦。“他走向儲物柜，從內袋取出本《電磁學精解》，“啪“地拍在徐雅面前：“上周三下午四點，你在教務室打印物理競賽資料。“
徐雅臉色瞬間煞白。周遠卻轉向我，把那張殘破紙條塞進我手心：“畢業典禮前，答案都在這里。“他指尖有淡淡的鋼筆墨水味，“現在，能物歸原主嗎？“
我這才發現懷里還緊攥著那張窗戶涂鴉。遞還時，我的小指不小心蹭到他掌心——那里有道愈合已久的疤痕，形狀像極了風鈴草的莖稈。
“化“突然從周遠肩上跳下來，精準踩中徐雅掉落的發卡。隨著“咔嗒“輕響，儲物柜完全彈開——里面整整齊齊貼著數十張涂鴉，按時間排序像小型展覽。最早那張窗戶涂鴉旁釘著便簽：“開學日，發現會畫光的女孩“。
徐雅奪門而出的響動驚飛了窗外麻雀。周遠若無其事地整理柜子，突然說：“明天開始，物化生的投喂記錄由你負責。“
“憑什么！“
“憑你跟蹤技術太差。“他鎖上柜門，密碼盤轉動的聲響清脆悅耳，“以及——“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殘破紙條，“答案之書第99頁。“
走廊傳來腳步聲，抱著作業本的陳默愣在門口：“你們......“他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滾圓，“在偷看下周月考卷？“
周遠拎起書包往外走，經過我身邊時低聲道：“順便，徐雅哥哥是體育老師，那鞋是給校隊的。“他頓了頓，“她故意讓你誤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