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都瑯琊,多了幾分春意顏色。
王宮大殿。
擺滿了齊國上貢的百箱奇珍異寶,眾大臣圍觀賞玩起來。
高高在上的越王此刻也緩步過來,夸贊公子痝的出征之舉,未耗一兵一卒,便囊獲盈珠滿玉,而且,還震懾了四方諸侯。
質子田午拱手施禮道:“越王,殿外還有我齊國挑選的四名佳麗獻給越王!”
“嗯!那就賜酒吧!”越王吩咐內侍。
內侍便領命去備毒酒。
公子痝連忙說:“父王,她們千里跋涉月余才來到我越國王宮,只為能面見王上之尊,不妨看看她們有何過人之處!”
越王也正在興頭上:“也罷!諸卿也隨寡人一同去看看這齊國美人可有我越國的西子之色!”
越王帶著眾人前呼后擁地出來大殿外。
四位衣袂飄飄的佳麗面蒙白巾上前來行禮,只露出幾雙百媚生的眼眸。
公子痝氣惱道:“美人蒙面是何意?”
“盈華”抱著箏上前說:“奴婢不想以色侍人,只為越王獻藝。”
“罷了!”越王并不介意。
盈華退后坐下撫箏……
三位美人突然抽出劍來……
嚇得廷侍趕忙持劍上前護駕……
然而,她們只是應和著“盈華”的箏樂舞起劍來……
這箏樂旋律如此熟悉!本來閑站在一旁太子諸咎抬起眼眸,盯著前方撫箏的女子十指翻飛,靈動撥弦。
沒錯,就是《隨遇而安》,與記憶中的音闋一個都不差!
太子諸咎感覺自己的心率跟隨著女子手指間的音律跳動了起來,他遏制不住激動踽步轉到她的正前方,想看清她的模樣,可那女子白紗遮面,低眉垂眸,就如那晚月色下的撫箏女子一樣,始終無法看清其面容。
但此時太子腦中的記憶畫面一直與眼前的女子重疊。
一旁的公子痝注意到太子諸咎異常的神色,嘴角漾起了詭黠的笑意。
圍觀的眾大夫也是第一次聽此磅礴之曲,好似指下有千軍萬馬奔騰,響遏行云,不禁抹著胡須點頭贊許,看來這齊國樂律也是非同凡響。
太子諸咎的目光被這個齊國女子的琴聲牽引著踽步而前,身旁的荀將軍詫異地看著這個色迷迷的太子……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太子諸咎,太子轉頭見公子暨沖他搖搖頭,公子暨低聲警告:“太子,此女是痝哥哥護送回來的……”
太子諸咎才回過神,收斂住了自己的失態。
“盈華”指尖下的旋律漸入流云飄散,一幫君臣還意猶未盡,三位美女卻隨著裊裊余音,橫劍自刎,頓時血染白巾,如同熬過冬雪的紅梅凋零飄落。
眾大夫眼睜睜地看著幾個女子香消玉殞,不禁扼腕嘆息!
公子痝也不知所措,四個美人并沒有按自己的安排行事,上前呵斥唯一活著的“盈華”:“盈華……你們……這是何意?”
“盈華”淡然起身:“越王,我們女子雖可舞劍,但不能如男兒殺戰疆場;雖背負國仇家恨,卻不愿為禍國妖姬;雖如浮萍隨風流,也不想被他人掌控命運,為虎作倀鬼,懇請越王賜奴婢們一捧黃土葬身……”
公子痝惱羞成怒,拳頭握的發白。
太子諸咎此時更加肯定,此番言論定是那月下撫箏女子的氣度。
質子田午慌忙跪地向越王請罪:“越王,她們身負君恩,竟敢擅自自裁于尊前,實為大不敬,請越王將她們懸頭示眾……”
越王抬手阻止田午,剛愎自用的君王此刻也慨嘆幾位弱女子的林下之風,他走到“盈華”面前,說:“好,寡人應你,厚葬三女!”
“奴婢……謝……謝過越王……”
“盈華”拜禮起身,如弱柳般搖晃起來,體內毒發,一口鮮血染透了白巾……
此時的太子諸咎再也顧不上許多,迅速上前,眾目睽睽下抱住了拂風倒下的“盈華”。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太子諸咎輕輕拉開“盈華”的面紗,竟然是已經死去的鄭珣的面孔!
“你……是誰?”太子腦中萬般疑慮。
“我……也不知道……”“盈華”艱難地吐出最后幾個字,便無力的合上了雙眼。
是她!
就是那晚與自己箏簫合奏的女子!
當時,她也如是回答自己的!
太子諸咎急忙地探她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息。
“快……快傳醫師……”太子慌亂地喊道。
“太子,這里是王宮,宮廷醫師豈能為一個外族女子診治!”越國公告誡說。
公子痝連忙上前:“太子糊涂,放開那女子,父王已答應厚葬她們!”。
“不——”
太子諸咎將“盈華”攔腰抱起來,喃喃道:“她還沒有死,我……我要弄清楚她究竟是誰!”
說著便抱著“盈華”跑下臺階。
“攔下太子!”越王惱怒地喊道。
廷侍便沖下去將太子團團圍住。
太子諸咎看著懷中命若懸絲的女子,堅決地往宮門走去。
廷侍不得以抽出劍來……
“本宮是太子,看你們誰敢?”太子諸咎呵斥道。
一眾侍衛左顧右盼,誰也不敢動手,只得順勢后退,直到太子將“盈華”抱出了宮外……
……
太子諸咎將“盈華”抱回到太子府,緹蘭后腳就帶著兩名醫師來到床榻前。
醫師診斷后施針封住血脈,沖了一碗藥水喂“盈華”喝下去,而她很快又吐了出來。
兩名醫師都嘆息地搖頭:“毒素已進肺腑,若無對癥解藥,必死無疑……我等無能為力……”
“你們只要救活她,賞百金!”太子諸咎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還是另尋高人,我等不知道她所中何毒,冒然進藥會加速惡毒運行……”
……
在太子妃廂房里習字的鶯和聽青七說太子又帶回來一個半死的女子,便央求太子妃帶她來看看。
她們走進后院廂房,見兩個老胡子醫師唉聲嘆氣地退出門來。
太子諸咎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榻前,望著那個一動不動的將死女子。
鶯和跑過去:“姐姐?我姐姐……怎么了……太子哥哥,她是我姐姐嗎?”
太子也不知她是不是鄭珣,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妃走近來,看到了床榻上似曾相識的面孔,頓時有些驚慌失措。
太子見太子妃神色異樣,問:“公主認識她嗎?”
“妾……妾身……”太子妃支支吾吾。
太子諸咎“噌”地起身,逼進太子妃:“那晚……彈箏的……是不是她?”
“……是!”
“她……叫什么名字?”太子諸咎的睫毛顫動了起來。
“鄭……鄭珣!”太子妃輕聲說。
鄭珣!她就是鄭珣!
太子諸咎頹然地退到床榻前坐了下來,看著自己救下的河神新娘,與她同船幾日都未能認出她,太子追悔莫及,他輕輕拉起鄭珣的手,發現她的手腕上戴著莊姜之鐲,這是太子當日向繒公求娶公主時的獻禮。
太子妃怯聲說:“殿下,妾身……繒國的王宮里,有一位醫術精湛的醫女……”
“她現在哪?”
“在向梓重向奉常府上!”
“緹蘭,速去向大夫俯……”
“殿下,朝陳醫女是從繒國逃難來越國的,不會輕易露面,還是讓妾身隨緹幢主一起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