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城驛館。
黃壁兒帶著堂姐黃綰進去公子暨的廂房,黃綰揭掉遮面的帷帽,露出一張姣好面容,只是略顯陰郁。
公子暨起身拱手施禮:“暨拜見嫂嫂!”
“暨弟,不必拘禮,坐吧!”黃綰說。
黃壁兒扶著黃綰跪坐下來。
“我安排我的堂妹壁兒留在公子身邊,只是想……”
“想報你殺夫之仇!”公子暨也不客氣。
“算是吧,也是讓她探探你是否還有移天易日的勇氣……”
公子暨聽罷,很是不解。
黃綰從衣襟里掏出一張帛信遞給公子暨,繼續(xù)說:“這透露太子行程、并且指使向騫偷襲太子的密信,是你寫給向騫的吧?”
公子暨接過帛信看了一眼,仍是面不改色:“這信中稱呼舅父,也并未署名,你們?nèi)襞卸ㄊ俏覍懙模瑸楹尾恢苯映式o太子?”
“你的確很狡猾,連向騫都真的以為是我夫君寫給他的,后來,向騫還拿著這張帛信要挾我的夫君救出安源公主,我的夫君便將這帛信藏了起來……還有,這個……”
黃綰又拿出一張帛信遞給公子暨,說:“這個以太子名義寫給縣宰丘廉,命他毒滅向騫的神智的秘信,也是你寫的!”
“我?”公子暨冷笑道:“我為何這么做?”
“因為,太子和我的夫君達成了和解,太子也不打算追究向騫行刺他的罪行,這是你不想看到的,所以,你命縣宰丘廉毒滅向騫的神智,造成我的夫君公子痝與太子的不虞之隙而繼續(xù)鷸蚌相爭,而你便可漁翁得利……”
公子暨將兩張帛信放在案上,說:“既是如此,公子痝為何不在父王面前揭發(fā)我,還將這些信藏起來?”
“我的夫君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公子暨疑惑起來。
“暨弟,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夫君與太子明爭暗斗,即便是將太子拉下馬,還有你這個嫡公子人選,他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的確,公子痝處處針對太子諸咎,事事與他做對,卻始終無視公子暨。
黃綰繼續(xù)說:“你再想想,當日朝堂之上,我的夫君為何會承認這些冤枉他的罪行……”
公子暨回憶當日朝堂上,自己親自帶著證人上殿,親口向父王陳述公子痝的罪行,他竟無一句辯解,但堅持要置太子于死地,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要與太子同歸于盡,卻唯獨放過了自己。
“那究竟是……為何?”公子暨更加疑惑。
“因為,我的夫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助你登上太子之位!”黃綰說。
“胡說……”
公子暨憤憤地說:“你們姐妹如此刁滑,這番說辭分明是為了挑撥我與太子兄弟相殘?報你夫君之仇……”
黃綰搖搖頭:“公子白活了二十年,連自己的同胞兄弟都認錯……”
“什么意思?”公子暨吼道。
“與你一母同胞的兄長是我的夫君——公子痝,而不是太子!”
公子暨目瞪口呆。
黃綰說:“當年,你的母親向姬產(chǎn)下你后便撒手人寰,恰逢那時王后腹中的小公子早產(chǎn)而夭,她便將你抱了去撫養(yǎng)至今……”
“胡說……你們滿口胡言……”公子暨嘴唇顫抖:“我的母親是王后……是……王后……”
公子暨雖言辭強硬,但腦海中卻浮現(xiàn)的記憶畫面卻騙不了自己,從小到大王后待他與太子的態(tài)度的確是明顯不同……
他又想到公子痝臨死時前那瞥向自己的眼神,讓他時常從噩夢中驚醒……
公子暨沉下了聲音:“這一切……若是真的……為何沒有人告訴我?”
“公子痝當年也才五歲,親眼目睹你被王后的人抱走……無母庇護他尚且生存不易,而你在王后身邊,作為王后的嫡公子撫育,豈不更安然……”
公子暨呼吸急促起來,雙拳捏得發(fā)白……
小的時候,每當他與太子在園子里玩耍,公子痝便一直遠遠地望著他們……
十歲那年,公子暨與太子出宮玩水差點遭水厄,回宮被罰后,公子痝便將公子暨偷偷帶出宮,故意將他扔進水里,逼他學會了游泳……
公子痝同情田午的遭遇,就如同看見了自己的弟弟公子暨的處境,所以,當他從向騫手里的帛信中察覺到公子暨已然在對太子下手時,便命舞姬“盈華”下毒除掉太子,助他一臂之力,雖然沒有成功,但他最后卻用生命護弟弟全身而退。
“想好今后的路怎么走了嗎?”黃壁兒盯著失魂落魄的公子暨問。
公子暨回過神,一聲不吭,卻萬箭穿心。
黃綰起身戴上帷帽,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就先走,壁兒,你留在公子身邊照顧他!”
“是,堂姐!”
黃綰離去后,公子暨看著狡頭猾面的黃壁兒,問:“你為何要殺鄭夫人?”
黃壁兒說:“鄭夫人巧言善辯,滅你鴻鵠之志,你若被她所惑,變成了一只屋檐下的燕雀,那公子痝豈不枉負了這一生的籌謀……”
“滾——”
公子暨聲音不大,卻很認真。
黃壁兒卻并不離開,繼續(xù)說:“我是在幫你,當我見你奮不顧身地跳下河救鄭夫人之時,我才知你喜歡鄭夫人,所以,我便編造太子要殺她的理由,讓她對太子死心,你不就有了可趁之機……”
“滾出去——”公子暨吼道。
一旁的漆濃驚詫地看著公子暨,他伴隨在公子身邊多年,竟不知公子對鄭夫人有意。
“惱羞成怒了?”
黃壁兒冷嘲熱諷:“喜歡上自己的嫂嫂,確實難過人倫這一關,但是,你這種卑劣小人留著這點良知還有何益處,遲早成為被人拿捏的軟肋……其實,這也不是壞事,有欲望,就會有動力!”
“漆濃——”公子暨激動地吼道。
漆濃會意,立即過來將黃壁兒拽了出去。
屋里的公子暨嘶吼道:“沒我令,誰也不許進來……”
“是,公子!”漆濃連忙關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