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樓

“子雨，安排一隊人專盯祁凌亦，另外，東宮那邊換兩個新的人進去，這次事情之后宮中會換一批伺候的人，到時候把我們的人插進去，還有，給我找兩個能打的武婢，扮成尋常女婢的樣子送到承宜殿去。”雖然一切都還沒塵埃落定，但此時的祁凌寒心里舒快了許多。辛子雨按照他聽了他的吩咐就退下了，只留得祁凌寒主仆二人在屋里，阿肆在一旁煮著茶，祁凌寒看著東街頭的那個拐角愣了神，‘今天她還會來么？’

‘叮鈴~鈴~’來了，祁凌寒回京之后一直在忙著處理軒帝中毒的事情，這下子閑下來了好像心思都被這女娘牽了去了，聽到那熟悉的鈴聲他整個人一下子站到了窗前，確定是她的馬車，“阿肆，去請六姑娘上來一敘?！?/p>

“啊？王爺，咱們跟六姑娘沒啥能敘的吧，這樣會不會太突兀了，王爺是有何事需向六姑娘了解么？”阿肆整個人傻眼，祁凌寒和沈清那日的事情過后也沒有再遇到過，跟人家姑娘也不熟悉，這樣自顧的去請會不會太輕浮了。

“就說本王今日才空閑下來，想謝姑娘那日的出手相助?！逼盍韬拕偝隹诰陀X得自己瘋了，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可是王爺……”阿肆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祁凌寒打斷了。

“廢什么話，快去。”

“是?！?/p>

不一會兒阿肆便領著沈清上樓來了，沈清身后跟著秀兒，秀兒滿臉的防備，雖說和阿肆聯手抓過人，但這樓中的人不知道是誰，她還是心中難免謹慎，沈清知道他是誰，所以阿肆來請的時候她并沒有片刻猶豫帶上帷帽就從車里出來了，今天沒有陽光，風吹過來是冷的，跟在阿肆后面一步一步踏上臺階的時候，她的心也是一下一下的跳動著，‘什么時候，變得膽子這么大了?！睦镞@樣想腳下卻沒有停下來，私見外男，這跟街上撞見那完全是兩回事，尤其是她這樣的世家女，哪怕這外男是皇子，要是被人發現，至少是要被行家法的，這祁凌寒不知道嗎？是的，這位王爺確實不知道京中的這些規矩，南江偏遠，南江的女子們自來無須拘束自己，除了無法入朝為官，女子行商、行醫都行，只要能養活自己，身為南江駐城主將的顧齊楠從來都是閉著兩只眼給大家行方便。

“王爺，沈姑娘到了。”阿肆將人帶到后便帶著小景退到了門外，小景不想出去，心急的看了一眼沈清，隔著帷帽沈清輕輕點了一下頭她才跟著阿肆退到了門外，但始終緊貼著那扇門，方便隨時破門而入。

“見過嘉王殿下?！鄙蚯逍羞^禮，也沒有客氣的就在祁凌寒對面坐下了，別的人可能還會對他皇子的身份有些敬畏，她不一樣，論起來她如果真的同太子成婚了，他還要叫她一聲嫂嫂。

“沈姑娘知道我？”祁凌寒正準備給她斟茶的手頓了一下，茶的清香順著祁凌寒輕扶在茶壺上的手來到了沈清面前。

“那日你說你來自南江，姓顧，還讓我有事到南初樓找你尋求幫助，除了宜妃娘娘的親兒子我實在想不到誰還敢把名頭說得這么響?！鄙蚯逡贿呎箩∶币贿呎f著，這是祁凌寒第一次正式的清楚的看清這張臉，跟那天隔窗相望是不一樣的，面前的人言語并無距離，甚至可以說有些打趣，但容顏卻叫人想靠近卻又靠不進，祁凌寒看慣了南江女子的小巧野蠻，這般開闊大氣卻又不失精致的長相確實叫他難以不被吸引?！安恢?，嘉王殿下把我叫上來所為何事？”沈清看著他挪開的目光問到。

“這么冷的天姑娘大氅也沒帶？先喝杯熱茶暖暖。”答非所問，但是經他這么一說沈清才反應過來自己急著上樓大氅忘穿了，接過茶杯她也沒說什么只是看著祁凌寒，眼神里的疑惑清澈。

“上次說過要謝沈姑娘的出手相助的恩情，一直沒尋到姑娘，今日遇到了便讓人將姑娘請上來了?！甭犉盍韬f完，沈清倒是也清楚的審視了面前的這位男子，一直沒尋到？那天在樓上看她的是鬼？這人，不是說是玉面將軍么？怎么這么厚顏？想著她不由的笑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失禮之后她即刻屏住了笑意，看向對面的人，祁凌寒被她這突兀的一笑倒是給笑懵了，愣了一下看向她發現那人也正在看著自己，目光相交，無人回避，剎那抵萬年。

“你，你笑什么？”祁凌寒感覺一股莫名的火氣燒透了自己，不是怒火，但不知是什么，避開目光他言語緊張的問道。

“我笑堂堂王爺，說要謝我卻只是一杯茶水?！鄙蚯迮e了舉茶杯，笑顏晏晏的看著他，她的目光從未回避。

“當然沒有，上次許諾給沈姑娘的一直作數，日后沈姑娘要是遇到什么難解決的難題自可直接到南初樓來找名叫辛子雨的掌柜，能辦到的我定悉數為你去辦?！笨粗盍韬絹碓郊t的臉這下輪到沈清懵了。

“你，沒事兒吧？是不是生病了？”說著就伸出手觸探他的額頭，冰涼的觸覺不但沒能讓祁凌寒臉上的溫度降下來，反倒是更加熱烈了。

“沒事沒事，火爐燃了太多，有點熱?！逼盍韬拖骂^慌亂的整理著桌上的茶具，不知所以的說著不知所以的話?！趺戳诉@是？’他慌什么，“對了，聽聞沈太傅喜食我們南初樓的八寶鴨，以后沈姑娘不用親自來買了，我會吩咐人每五日到府上送一次?！?/p>

“不行！”沈清本來還在思索祁凌寒是怎么了，聽到他的話她回過神拒絕，每次出門都要找半天理由，好不容易有個買八寶鴨的理由，不能就這么放棄。

“為什么？”祁凌寒疑惑。

“王爺可能不知，京中貴女講究不在外拋頭露面，出門除非是必要的事情，我好不容易得了祖父的應允可以出門買八寶鴨，這目前是我最好用的借口了，王爺就莫要堵了我的路了吧?！鄙蚯宓挂膊徊刂粗?/p>

“不拋頭露面？那你現在？”祁凌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是不是讓她壞規矩了？’他指了指被放在一旁的帷帽，“沒關系嗎？”

“沒關系，我想王爺應該不會讓外人知道今日你我在此見過面吧?！彼嘈潘?，雖然也才是三面之緣，但是她信他。

“自是如此，對不住六姑娘，我常年不在京中居住，京中的世家規矩我不是很懂，還望不會給你帶來麻煩?！?/p>

“不會?！鄙蚯宓皖^呡了一口手里的茶水，也不怪他，是自己聽到邀約就激動地上樓，期盼與他相見。

“阿肆?！?/p>

“王爺何事吩咐？”阿肆聞聲而入，小景也緊跟著進來了。

“先送沈姑娘出去，別被人看見了。沈姑娘，今日是我唐突了，給你說的那些你不必客氣，雖然希望你永遠不要用上。”祁凌寒遞上帷帽。

“??？”雖然但是沈清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逐客令”給蒙住了，原本的笑顏霎時間凍成了滿臉疑惑，卻還是禮貌行禮帶上帷帽跟著阿肆離去，秀兒緊跟在沈清身后，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但是早點回去總是好的。

從樓上下來一路上為了避免惹人注目只有阿肆一個人將沈清護在身后，秀兒則在身后垂著頭緊步跟著，三人快且勻速的走著，不一會就來到了沈清的馬車旁，離馬車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阿肆就停下腳步，在外人看來沈清就像往常一樣到南初樓買好了東西準備回府，別無異常。

秀兒扶著她，今日她著的是一雙桃粉色的屨子，前腳剛踏上馬車的時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回頭朝那個窗戶望去，風兒很識趣的輕輕掀開帷帽的一角，女子淺抬眉眼，冷風讓人蕭瑟，她卻面如桃花，那窗邊屹立著她魂牽夢繞的人，但是能怎樣呢？笑了一下她就收起了另一只腳，整個人坐回到馬車上才開始感覺到冷，抱了抱自己雙肩，“秀兒，快把暖壺給我?！毙銉黑s緊跟著上了馬車，將手里剛剛換過的暖壺塞到沈清懷里。而祁凌寒還在回味她的那個笑，回味他從這個房間離開時候背影的清冷孤寂，回味她和他一言一語的來來往往。

不是說秋是悲涼的季節，哪怕是豐收，也只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寒冬做儲備，萬物凋零，百獸寂靜，待到大雪封山后便開始凝住所有的呼吸，直到來年春到，才又為新生雀躍舞蹈，可是為什么，現在有兩顆心臟正在雀躍著想要為新生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