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過去了一月，這月余東宮納了孺子，綠梅成功上位，改名秦冬來，梅自冬來方盛開。祁凌寒那邊思前想后沒多阻攔，想著要是祁凌昊能因此再墮落一些也不失是一件好事，祁凌昊確實也如他所愿，和那秦孺子日夜歡歌成日荒廢學思，朝中大臣越來越不滿，皇后當時是扛不住祁凌昊的哀嚎才沒有堅持將她納做通房而是提成了孺子，說來太子有一兩個貼身服侍的婢女不見怪，但是因為一個女人就荒廢了學思政務自是要引得朝臣不滿的，軒帝精神越來越好也是將太子叫過去罵了好幾次，但太子那邊罵過就忘，總是抵不住秦孺子的誘惑。
沈府那邊愈是，沈伯文已經在府里破口大罵好幾次了，這般荒淫之人，他委實不想將沈清嫁過去，但是沈蓯彥那邊又不松口，沈清整日被伯父叫過去被祖父叫過來的，甚是頭痛。期間去了幾次南初樓，和祁凌寒誰都不再提那日所聊之事，都當做沒有發生一樣的掩蓋著。沈清也收到了祁凌琳的回禮，一來二往兩人也是交了心，中間還有一次祁凌寒偷偷將祁凌琳帶出宮來，幾人在南初樓聚了一聚，這樣沈清也沒有被東宮的那些腌臜事亂了心情，沈清還和祁凌琳約好了上元節的時候再在南初樓相聚，共同賞燈。
眼見著上元節越來越近了，沈府那外出游歷的二老爺沈清的親父也來了書信要回京了，終是好事多過糟心事了。祁凌寒那邊忙著從宮中偷運人，忙著盯著東宮那邊荒淫無度，忙著籌謀怎樣才能在年后離京之前將太子廢黜，但也在滿心期待上元那天的到來，京都的上元節最為熱鬧，以往他都是和祁凌敬兩個人在南初樓飲酒賞燈，但那日沈清同祁凌琳約定的時候被他聽了去，雖然他沒再對沈清說些什么，但是能見到心里就是踏實的，見不到的時候他總是心里煩亂，總是擔心她是否被外面的那些消息困擾了心緒，還好沒有，在眼皮底下有些什么他也是能第一時間察覺的。之前讓阿肆和飛雪去查看的都沒有啥明面上的大問題，暗地里倒是查到了祁凌亦在軒帝昏迷的時候也派人潛進乾坤殿過。
“這乾坤殿是西郊的菜市場嗎？什么人都進得去？金吾衛是干什么吃的！”祁凌寒在南初樓本是開心的，但一聽到阿肆這么說他心里又難免不快，他自己帶人溜進去就算了那是他的本事，祁凌亦算的什么本事，連他的人都能溜進去那真是叫人汗顏。“祁凌亦不是跟那個叫和月的有牽扯？查到他派人潛進去干什么沒？”
“回殿下，目前不太清楚，殿中一直無人，沒有人知道他們進去做了什么？”阿肆如實道。
“陛下昏迷期間的守衛我沒記錯的話是東宮那邊負責的吧？”遞枕頭的這不就來了。
“是，陛下昏迷期間金吾衛聽東宮號令，安排的人沒有什么問題，至于平王是否是跟太子聯手才進的內殿還無從知曉。”
“放出風聲，叫乾坤殿那邊知道除了我們還有平王的人進去過，先把平王勾出來，順道把他和和月的事情也放出點消息去，然后再把風頭往東宮那邊引，這段時間把我們的人都撤了，讓陛下那邊自己去查，適時的給點線索就行。”祁凌寒冷著眉眼，既然已經決定要將太子拉下馬，他就得快準狠，再過完年離京之前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結果。
“是！”
沈府
“姑娘，姑娘。二老爺回來了~”這日剛用過午膳，沈清還在院里思量著上元節要跟祁凌琳去哪里賞燈，就見小景一路從主院那邊飛奔而來，一邊跑一邊嚷，聽清她說的什么后沈清也是起身朝著她走去。
“阿父回來了？在哪兒？祖父那邊還是祖母那邊？”說著她接過秀兒遞過來的大氅就出了院門。
“姑娘慢著點，二老爺現在在老太爺那里，估摸著還有一會兒才過去老太太那邊。”小景伸手扶著她，這幾日斷斷續續的下著雪，路兩旁的雪都還沒融化，路上的碎冰還是一茬一茬的，小景生怕她摔了。
兩年零六個月，阿父自從阿母走后就不常在家里待著，他總說阿母還在時就常常念叨著想去看看這世間廣袤，可惜在她十歲那年母親便染病逝世，從那以后阿父便撇下她，開始游歷山川湖海，一年到頭難得回家一次，上一次見他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雖然中間會偶有書信來往，但也不過是一些例行的問候，沈清同沈伯興也只是空有父女之名，從未有父女間該有的親昵，甚至說來大伯更像那個寵她護她的父親，雖是這樣，畢竟血濃于水她還是日思夜想的想要見到他，只有見到他才會有家的真實感，而且，關于那事他總想著大伯既然不能幫她做主那父親呢？父親是否愿意將她拉出那火坑里呢？
沈清一口氣跑到了沈老太爺的院子，在屋外整理一下儀容，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看上去依舊端莊知禮，明明是去見她的父親。
“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那是你的女兒！”沈清剛想推門進去，就聽見屋里沈伯文的怒斥，她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停住了腳步。
“是我的女兒，所以全憑阿父安排。”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算是擊碎了沈清所有的希望，本以為阿父回來多少會為她爭辯幾句，本以為阿父回來她的這樁婚事會有轉圜的余地，本以為阿母的離世他已經釋懷，沒想到，他還在怪罪于她，到那時她不過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小女娘而已。
“你這樣怎么對得起云渺！”云渺是沈清母親的乳名，這個名字自她去世至今沒人再敢提起，沒想到再聽人提及自己的母親竟是這般模樣。
“你少給我提云渺！云渺如果還在，定也會希望她能聽從家里的安排，再說東宮錦衣玉食，不會委屈了她。”沈伯興言語淡淡，無有興趣。
“你……！”沈伯文還想再說些什么，就聽到屋外的敲門聲，這時沈蓯彥才出了聲，“進來。”
“祖父，大伯父，父親，聽說父親回來了，我過來請安。”東宮錦衣玉食，不會委屈了她，原本還有所希冀的心就這樣沉入水底，原來在阿父心里，只需錦衣玉食就能讓她托付一生。沈清整理好情緒之后沒有直接離開，還是敲開了沈老太爺的房門，既來之則安之，都是要請安的，那既然她都到門口了，見一面也無妨。
“六娘何時來的？”沈伯文看到沈清的時候臉色都變了，他不希望沈清聽到他們的談話，沈清十歲開始跟著他們生活，或許比起生父沈伯興，這個大伯父了解她會更多一些，他知道她只是看上去乖順，內心那條向往外面天地的大魚可能她自己都還沒發現。
“剛來，一會兒我要去南初樓給祖父買八寶鴨，所以就想著先過來見過父親。”沈清依舊乖順的行禮應答。
“六娘，那你先去南初樓吧，順便多買些你阿父喜歡的吃食回來。”沈蓯彥見沈伯興沒有開口的打算，接過話來。
“是，那六娘先告退了。”走之前她看向了沈伯興，從她進門到要離開，他沒看向她一次，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沈清這一眼，沒有情緒，沒有色彩。
走出沈老太爺的院子沈清就遇到了沈安，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應該是從外面趕回來的，沈清上前輕拍著她的后背幫他順氣，“三兄這是怎么了？這么著急。”
“聽說二叔回來了，怎么樣？見到沒？”沈安氣都還沒順過來就趕緊問道。
“見過了。”沈清答。
“沒了？”
“沒了。”……“三兄，我現在要去南初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沈清見他還想繼續追問下去趕緊打斷。
“南初樓？又去給祖父買八寶鴨？”
“對。順便再買些阿父喜歡吃的。”
“走吧。”
兄妹二人就這樣出了沈府，馬車一路直奔南初樓，現在的沈清已經不會在馬車里坐著干等了，祁凌寒在的時候就會上樓去說幾句話，不在的時候也會下了馬車在柜臺跟辛子雨聊上幾句，今日祁凌寒剛好跟阿肆等人聊完還沒離開，樓下的伙計一見是沈清來了就把她往樓上引，但她今日除了有小景跟著身邊還多了個沈安，伙計看著這個郎君也沒多問，便一同帶上去了。初初沈清也沒多想，走到了二樓才想起來沈安也在，倒是沈安一路跟著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之處，他既是陪沈清來的自然沈清到哪兒他到哪兒。沈清看了他一眼想著見一面也沒關系的，哥哥以后總是要入朝為官的，萬一日后祁凌寒能幫襯些也是好的，一行人就這樣上了樓，叩開門后伙計如往常一樣側開身子讓沈清進了屋。
“六娘？今日怎的來了？”祁凌寒先是看到了沈青，“沈郎君。”再是看到了沈安。
“殿下？”沈安跟著走是因為沈清常來光顧著南初樓，所以會有包間稍等一下，直到看到祁凌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嘉王殿下，我家中今日有客，我來買些吃食，上次我三兄還沒跟殿下好好認識，我便斗膽將他帶上來了。”沈清矮蹲行禮，家中有客？沈安在一旁瞪著眼睛疑惑著，不是二叔回來了嗎？二叔，是客？嘉王？原來這位是嘉王。
“六娘不必如此，你我既是朋友跟你兄長相識一下也是應該的，畢竟我的兄長和妹妹你都認識了。”祁凌寒打趣著，但是這番話卻讓一旁的沈安更是瞪大了眼，說的什么？朋友？兄長？太子嗎？妹妹？八公主？可謂是一個都沒猜對啊。“沈兄坐。”祁凌寒周到的倒茶指座，“六娘家里來了什么樣的客人需要親自來買吃食？”
“遠游之客，是以誠待之。”沈清看向沈安笑顏如常。
“王爺，上次匆匆一見，安心急失禮，還望王爺擔待，我妹妹是只饞酒的小貓，如若在殿下面前失宜殿下莫要見怪。”沈安心知沈清想要岔開話題，故而起身作揖說道。
“沈兄的妹妹確實貪杯得很，不知沈兄上元節是否有空，六娘與我妹妹相約了一起賞燈，沈兄也一起？”祁凌寒想到那日她喝醉了的模樣，心疼又好笑，轉念想到上元節的賞燈之約覺得如果有沈安在或許她也能更自在一些就也發出來邀約。
“應是有空的。”這位王爺，之前聽坊間傳言是個冷面少將軍，可現在看了除了面龐肅清，話語間有些禮貌的距離感但并不是拒人千里，行為舉止周全沒有刻意規矩也沒有失禮，整體感官還可以啊。“王爺相邀安自是要應約的。”
“沒關系。”祁凌寒聽了這話正準說些什么就被沈清打斷了，“殿下不是那種強人所求的人，三兄要是有事就去忙，我們自己玩到時候三兄來接我一起回家就行。”祁凌寒見她說了自己想說的也不再說什么，看著沈安點了點頭。
“扣扣。”這時門外的小廝叩響了門。
“進來。”
“王爺，沈姑娘要的東西都備好了，辛掌柜讓來說一聲。”
“知道了，下去吧。”
“小景，你跟著去把東西都放上車吧，我們一會兒就下來。”
“是，姑娘。”
等人都走了之后，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沈清兄妹二人才離開，他們走后祁凌寒叫來了阿肆，“沈府誰回來了？”遠游之客那便是自家人回來了，沈家常年在外的人只有沈青的父親沈伯興，但是稱之為客應該不是她的父親。
“沈姑娘的父親，沈府二老爺沈伯興。”還真是她父親，那為何稱為客，發生了什么？
不再深思，祁凌寒自覺保持距離，這是她的家事，他沒有身份詢問，而且今日她這樣便是不想說，那就這樣吧，她能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