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山勢低一些,以前是荒地,沒人要。
誰開荒就屬于誰。
山勢低的最上面一層,夏平安開了一部分,幾個叔伯也開了一部分,就把剩下的荒地分完了。
石骨土,整體看過去,地勢高的那一邊是五層的梯土,
地勢低的這一頭是三層梯土,第一層就與田埂路平齊,每一層的土邊上都長著野桑樹,大松柏。
夏知安慶幸,前世父母雖然嬌寵她,但更多的是培養(yǎng)她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能生存的能力。
每年,她都會去野外訓(xùn)練自己的生存能力和各種技能,她認(rèn)識很多可以吃的野菜,野果,
在全民學(xué)中醫(yī)的時代,她本身又就在學(xué)醫(yī),所以她還可以辟谷。
夏知安摟著松柏筆直卻粗糙的樹干三兩下就到了樹梢,坐在粗壯的枝丫上,欣賞黃角樹村的夜景。
石骨土的地理位置真好,處在村子的中間部分,在自己地頭,就能看到村子大部分的房屋。
夏知安沉思:她要得到村里大部分人的同情,不能讓李碧英胡亂造謠破壞她的名聲。
夏知安想啊想,終于想起了一首非常可憐,悲傷,凄涼,應(yīng)景的非常符合當(dāng)前自己情況的名曲。
夏知安清嗓子,她中午吃的多。
“小白菜啊,地里黃呀,兩三歲上沒了娘呀。
跟著爹爹啊,好好過活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整呀,生個弟弟比我強(qiáng)啊。
嗚……嗚……嗚嗚嗚,弟弟吃面我喝湯呀,端起碗來淚汪汪呀,親娘呀,親娘呀,親娘呀…………
桃花開了杏花的落呀,我想親娘。誰知道呀,親娘想我一陣風(fēng)呀我想親娘在夢中呀……”
夏知安原本不是很能感受夏平安的處境,可是唱著這首歌,她,很傷心,不能自控。
史書上說這是一曲民間小調(diào),以深情的旋律和悲涼的歌詞在八十年代廣為人知。
被流傳,因為語言簡潔,三歲孩童也能一學(xué)就會。
無論是誰唱,都會淚水漣漣,魔力強(qiáng)悍,引起共鳴!
這一夜,黃角樹村的村民都沒有睡好,聽著哀傷入睡,心懷悲苦輾轉(zhuǎn)反側(cè),
好不容易睡著了,夢里被繼母磋磨,抽打,餓著肚子,比大饑荒那些年都還要難熬。
哭啊,哭啊,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一家老小,張著嘴巴哇哇大哭著醒來,枕頭全濕了。
抹了眼淚不由自主又流下來,心里恨恨的罵道:李碧英那個賊婆娘又發(fā)什么瘋,比舊社會的地主婆都要橫。
睡不好的還有相鄰的青石村,輝煌村,倉田村。
第一次婆娘們早起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飯。
走出家門,相互打聽。
“啷個啦!”
“咋回事?”
“李碧英要燉她的二娃嗎?”
“那個賊婆娘,大兒考上大學(xué),鉤子翹上天,就虐待夏二娃。”
“哪個夏二娃?”
“黃角樹村夏老六家的那個夏二娃嘛。”
“那個夏二娃哦。李碧英喪德,兩口子黑了良心。”
“就是哇,心都黑完了。夏二娃滴滴點大的時候,就背個大背篼背紅苕藤,腰桿都壓彎了。”
“我們先回去煮早飯,吃了飯去打聽哈,看到底啥子事。”
剛端上碗,村里已經(jīng)有人打聽回來了。
老老少少端著碗坐在大門外聚在一起聽山那邊的事。
每個村,都會有一到三位消息靈通愛打聽的大嘴巴,俗稱八婆。
八婆說到氣憤處,氣憤的拍大腿:“你們聽我說,夏二娃呀比小白菜還可憐哦,我親眼見到的。”
幾個村子同時上演這一幕。
有的在竹籠邊擺,有的在田埂上碰到了擺,有的在魚塘邊擺,有的在菜園子擺,有的肩上擔(dān)著糞水?dāng)[…………
一傳十十傳百,碰到面就問:“你聽說沒有,山那邊的黃角樹村…………”
李碧英不是不想起床,而是昨天那一腳讓她起不了床,躺在床上哼哼。
“三娃?三娃?”
小學(xué)還沒有開學(xué),家里只剩夏小安和父母。
夏小安一大早就起床,煮了早飯和豬食。
夏革文起床沒有看見人,喊了幾聲,都沒有夏小安的影子。
“一大早的就不曉得去哪瘋了?兒女都是討債的,大晚上嚎喪。”
夏革文舀了兩碗糊糊端進(jìn)屋,不做體力活,早上就吃糊糊。
“三娃呢?”
“吃你的飯。我一會兒去給你買點消炎藥,止痛藥。”
“那個小Ch婦的力氣啷個那么大?讓老子痛得很。”
“大哥的話你還記得不?你還想不想要大兒的前途?
想要,就閉嘴,不要去招惹她。我們的把柄在她手頭,要把把柄拿回來,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
石骨土,夏知安在做下蹲。
她的田,地都種著莊稼,要等夏革文把紅苕挖完,棉花摘完,她才能播種。
石骨土在曬土,是準(zhǔn)備點豌豆的,所以空著的。
“姐姐,”夏小安喊,背著一個小背簍,里面放著一個粗海碗,碗里有幾根完整的煮熟的大紅苕,上面還沾著米糠。
夏平安的記憶告訴夏知安,這是煮的豬食。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搶豬的口糧。
“姐姐,你吃點。”塑料水壺里還有米湯。
“我偷偷拿的,他們不曉得。姐姐,你快吃,我天天給你送吃的。”
夏知安蹲在背簍面前,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夏小安的好意。
伸手摸夏小安的腦袋:“不要給我送吃的,我能找到吃的。我可以抓耗兒,抓蛇,挖茅草根,刨野地瓜,摘野桑葚,還有野菜。多的很。”
“你沒得鍋,沒得灶,咋煮?”夏小安挑了一根最大的,因為挨著大鍋鍋邊,有點糊,把糊的皮皮剝了,遞給夏知安。
他不曉得面前的姐姐換了芯子,吃不下去。
夏知安不看手里的紅苕,閉著眼睛下嘴:“用火烤嘛,燒烤,你想吃不嘛?”
姐弟倆坐在一起分吃紅苕,說話。
“我喊你寫的字你寫沒得?”
夏小安的學(xué)習(xí)一直是夏知安在教。
“寫完了。乘法口訣也背了。我背一遍給你聽,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知安。”
夏知安抬頭,李村長提著籃子向她走來。
姐弟倆忙站起身:“李伯伯,你吃早飯沒得?這兒有紅苕,你先墊一墊?”
李村長看小背簍里的海碗,摸夏小安的頭:“乖娃娃,明事理,曉黑白。”
把籃子遞給夏知安:“伯娘做了玉米饅頭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