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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小鎮物語

第五章逆流而上的音符

洪水退去后的清晨

潮濕的霧氣如同被揉碎的棉絮,彌漫在青溪小鎮的每一條街巷。洪水退去后的清晨,陽光艱難地穿透云層,像是給飽經摧殘的小鎮披上一層薄紗。街道上滿是淤泥與斷枝,積水倒映著破碎的天空,瓦礫間殘留的水草在晨風里輕輕搖晃,訴說著昨夜的肆虐。林夏推開民宿木門,屋檐下懸著的水珠應聲墜落,冰涼的觸感順著脖頸滑進衣領,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轉過街角,書店熟悉的輪廓映入眼簾。陳暮的身影早已在門前忙碌,他挽起的褲腳沾滿泥漿,白襯衫下擺浸在污水里,卻依然專注地清理著淤積的泥水。晨光斜斜地灑在他身上,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彎腰鏟起泥漿的動作利落而堅定,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林夏站在原地,看著他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看著他手臂肌肉隨著用力而緊繃的線條,突然發現,這個總是將自己封閉起來的男人,此刻竟像是在與過去的陰霾進行一場無聲的對抗。

何阿婆不知何時來到林夏身邊,手中的陶壺冒著裊裊熱氣。“這孩子終于肯往前看了。“老人的聲音里帶著欣慰,白霧氤氳間,她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自從你來了,他就像被雨水沖刷過的鏡子,漸漸照出原本的模樣。“說著,她將一杯熱姜茶塞進林夏手中,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

林夏捧著姜茶,朝陳暮走去。青石路上,她的腳步聲驚動了專注勞作的人。四目相對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陳暮直起腰,手撐著鐵鍬,微微喘息。他的眼睛不再像往日那樣蒙著陰霾,而是清明得如同山澗的溪水。“需要幫忙嗎?“林夏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陳暮停頓片刻,喉結動了動。“如果你不介意弄臟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接受她的幫助,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林夏笑了,將袖口高高挽起,接過他遞來的竹帚。兩人默契地配合著,把泥漿鏟進竹筐,折斷的樹枝堆成整齊的小山。偶爾有碎石滾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被洪水沖垮的老橋墩下,幾株野花已經頂著泥漿冒出嫩芽,細小的花苞在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宣告生命的頑強。花瓣上還掛著昨夜的雨水,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林夏望著那抹倔強的嫩綠,忽然覺得,那些被暴雨沖刷出的傷痕,或許正是希望生長的縫隙——就像此刻在泥水中綻放的野花,用頑強的生命力,打破了災難帶來的絕望。

勞作間,兩人偶爾會有不經意的觸碰。指尖相觸的瞬間,電流般的震顫順著手臂傳遍全身。陳暮的耳尖會微微泛紅,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中的工作,而林夏則低頭掩飾住嘴角的笑意。晨光越來越亮,照在他們沾滿泥漿的手上,照在逐漸露出本來面目的街道上,也照進了兩顆慢慢靠近的心。

遠處傳來阿公阿婆們的談笑聲,還有孩童追逐打鬧的聲音。煙火氣漸漸在小鎮彌漫開來。林夏看著陳暮認真清理積水的側影,看著他被汗水浸透的后背,突然覺得,這場洪水帶走了很多,卻也帶來了一些珍貴的東西:比如此刻這份難得的默契,比如這個男人逐漸敞開的心扉。而青溪小鎮,也在這清晨的陽光里,慢慢從傷痛中蘇醒,等待著重新綻放光彩。

重啟音樂節的瘋狂計劃

潮濕的水汽在鎮委會會議室的玻璃窗上凝結成水珠,順著斑駁的窗框蜿蜒而下,將貼在墻上的“災后重建規劃圖“暈染出深色的痕跡。老鎮長用竹杖敲了敲會議桌,震落幾片未掃凈的枯葉:“今年的音樂節,還是取消吧。“話音剛落,此起彼伏的贊同聲便在屋內響起,唯有角落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陳暮正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擱在木桌上,瓷杯與桌面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林夏注意到他握杯的指節泛白,青筋在蒼白的皮膚下凸起。“有些傳統值得保留。“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壓抑的顫抖。老鎮長嘆了口氣:“小陳,你弟弟創辦的音樂節是好,但現在道路不通、物資緊缺......“話未說完,陳暮突然起身,木椅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就因為這樣,才更不能讓它消失。“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眼神里燃燒著林夏從未見過的熾熱。

散會后,林夏在巷口攔住陳暮。青苔覆蓋的磚墻上,幾株野草在風中搖晃。“我聽說,這個音樂節是你弟弟創辦的?“她輕聲問道。陳暮的身體瞬間僵硬,喉結滾動了兩下,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夕陽的余暉穿過狹窄的巷道,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林夏看見他睫毛下顫動的水珠,在即將墜落的瞬間,他轉身快步離開,只留下風衣揚起的衣角掃過墻根的積水。

當晚,林夏伏在民宿的木桌上,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她緊鎖的眉頭。煤油燈在一旁忽明忽暗,將她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墻面上,隨著筆尖的移動而晃動。她時而咬著筆桿思索,時而快速在紙上寫寫畫畫,靈感如潮水般涌來。窗外,蟋蟀的鳴叫聲與遠處的犬吠聲交織,夜色漸深,整個小鎮都沉入夢鄉,唯有她的房間還亮著燈。

天快破曉時,林夏終于完成了企劃書。她帶著熬紅的雙眼,匆匆趕往書店。推開門,潮濕的紙墨香撲面而來,陳暮正蹲在地上整理被洪水浸泡的書籍,聽見聲響,他抬起頭,目光與林夏疲憊卻興奮的眼神相撞。

“我有個計劃。“林夏將筆記本電腦放在柜臺上,手指快速敲擊鍵盤,老舊的木墻上,投影出精心設計的方案。“用老戲臺做舞臺,結合現代音樂元素;發動全鎮人參與,既保留傳統,又注入新活力。“她指著屏幕上的設計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我們可以辦一個紀念版音樂節,紀念你弟弟,也紀念這個小鎮的重生。“

陳暮湊近屏幕,鋼筆尖在“弟弟紀念環節“處懸停許久,墨水漸漸暈染開來,在白紙上形成深色的圓斑。他開始修改方案,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寂靜的書店里格外清晰。林夏注意到他不時停頓,手指在鍵盤上遲疑,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與此同時,何阿婆的老屋里,褪色的木抽屜被緩緩拉開。半張泛黃的照片露出一角——1987年的音樂節上,年輕的林夏母親站在舞臺中央,笑容燦爛,身旁的人卻因照片破損而無法辨認。何阿婆顫抖著手指撫摸照片,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嘴里喃喃自語:“阿瑛,你看,孩子們要把當年的夢想重新點亮了......“

籌備工作開始后,小鎮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洗衣店老板娘將五顏六色的舊床單鋪在院子里,戴著老花鏡,穿針引線的動作雖不嫻熟,卻格外認真。歪斜的針腳間,綴滿了從舊衣服上拆下的彩色紐扣,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芒。茶館里,幾位老人圍坐在一起,敲著搪瓷缸,打著搟面杖,雖然節奏有些凌亂,卻興致勃勃。“我們這把老骨頭,也要為音樂節出份力!“他們笑著說,臉上的皺紋里都藏著期待。

林夏帶著孩子們在河灘上忙碌,教他們用熒光棒、廢棄的彩紙制作裝飾道具。孩子們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與遠處傳來的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交織在一起。陳暮則穿梭在各個場地之間,他的白襯衫被汗水浸透,卻依然耐心地指導著每一個人。當看到一個男孩因搭建舞臺框架失敗而沮喪時,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別灰心,我們再試一次。“

然而,在這熱火朝天的籌備中,一絲不安悄然蔓延。鎮口出現了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車窗緊閉,隱約可見車內坐著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她不時舉起手機,對著忙碌的人群拍照,鏡片后的目光冷漠而審視。與此同時,林夏的手機頻繁震動,屏幕上“林總監“的來電顯示不斷閃爍,而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按下靜音鍵,轉身投入到緊張的籌備工作中。

夜幕降臨,小鎮在點點燈火中顯得格外溫馨。林夏站在老戲臺上,望著忙碌的人群,心中充滿感慨。陳暮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手里拿著修改好的方案。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疊,隨著微風輕輕晃動。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練習聲,那是茶館老人在排練新學的曲子。這一刻,林夏突然覺得,這個瘋狂的計劃,或許真的能讓青溪小鎮重新煥發生機,也能讓陳暮走出過去的陰霾。

深夜練琴的閣樓

暴雨初歇后的夜晚,潮濕的空氣里浮動著青苔與泥土混合的氣息。林夏抱著剛晾干的床單經過書店,閣樓的窗戶透出昏黃的光,在積水的石板路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她駐足凝望,聽見斷斷續續的吉他聲從閣樓飄出,音符破碎得像被雨打落的花瓣,在寂靜的夜色里時隱時現。

接下來的三個夜晚,那扇窗戶總是亮到凌晨。林夏佯裝路過,卻在氣窗縫隙窺見陳暮的身影。他蜷坐在舊藤椅上,月光斜斜切過他的側臉,蒼白的皮膚上蒙著一層薄汗。琴弦在他指尖下震顫,指腹與金屬弦摩擦出細小的火星,很快滲出殷紅的血珠,在泛著冷光的琴弦上暈開。每當彈錯音符,他便用力砸向琴身,木質箱體發出沉悶的回響,驚飛了檐下棲息的夜梟。

清晨的書店門口,林夏總會悄悄放下一盒創可貼和薄荷糖。薄荷糖的玻璃紙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創可貼整齊排列,像等待檢閱的士兵。第四天清晨,糖盒下壓著一張字條,鋼筆字跡力透紙背:今晚七點,帶《晴天》的譜子來。

暮色漫過青瓦時,林夏握著譜子登上閣樓。陳暮背對她坐在窗邊,吉他橫放在膝頭,琴弦上凝結的血痂在燭光中呈暗紅色。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軌:“坐吧。“

前奏響起的剎那,林夏便聽出異樣。原本輕快的旋律被揉進了沉重的布魯斯節奏,低音弦發出嗚咽般的震顫。陳暮的手指在三品處突然卡頓,刺耳的雜音刺破空氣。他猛地將吉他摔在地毯上,琴弦嗡嗡作響:“練了三晚,還是彈不好!“

林夏沒說話,只是撿起吉他。琴身還帶著他的體溫,琴弦上殘留的血腥味混著松香鉆進鼻腔。她輕輕撥動琴弦,哼起記憶中的調子。陳暮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薄繭擦過她的皮膚:“不是這樣......“話未說完,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閣樓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

月光不知何時漫過窗臺,在木地板上流淌成河。林夏握住他顫抖的手腕,創可貼下的傷口還在滲血:“我們慢慢來。“她將他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從最簡單的和弦開始。陳暮的呼吸噴在她發頂,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指節卻僵硬得像生銹的零件。

當第一個完整的樂句流淌出來時,樓下傳來開門聲。早起的何阿婆拄著拐杖出門打水,被樓上飄下的琴聲勾住腳步。跑調的旋律磕磕絆絆,卻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帶著沖破冰層的倔強。陳暮突然輕笑出聲,呼吸掃過林夏耳際:“原來跑調也沒那么難聽。“

接下來的日子,閣樓成了獨屬于他們的秘密基地。林夏帶來母親留下的舊口琴,與吉他聲交織成奇妙的合奏。陳暮開始嘗試改編那些塵封的原創曲,譜紙上漸漸爬滿修改的痕跡。某個深夜,他彈起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旋律里裹著暴雨的潮濕與新芽的生機:“銹住的琴弦在唱/關于那年未說的謊......“唱到副歌處,他突然哽咽,林夏看見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細碎的銀霜。

第七日清晨,林夏在糖盒里發現一朵干花。藍色鳶尾的花瓣被壓得平整,花莖上別著張字條:明天來聽完整的版本。她將花貼在胸口,感受到心臟跳動的溫度。窗外,老街的石板縫里鉆出成片的野草,頂著露珠在晨光中輕輕搖晃,像是無數雙為他們鼓掌的手。

全鎮總動員

潮濕的晨霧還未散盡,青溪小鎮已浸在叮叮當當的聲響里。洗衣店后院支起木架,褪色床單在晾衣繩上獵獵作響。老板娘戴著老花鏡穿針引線,彩線在指間翻飛,歪斜的針腳間綴滿彩色紐扣,像撒落人間的星星。她時不時直起腰捶捶背,嘴里念叨著:“咱們阿英當年最愛這些亮閃閃的玩意兒。“木盆里浸泡的藍染布隨水流輕輕晃動,暈開一圈圈靛青色漣漪。

茶館里飄出混雜著茶香的敲擊聲,六位老人圍坐八仙桌,敲著搪瓷缸,打著搟面杖,節奏忽快忽慢。鐵勺與鋁盆碰撞出清脆聲響,王阿公的旱煙袋隨著節拍晃動,煙灰簌簌落在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老李頭扯著嗓子喊:“錯了錯了,該進鼓點了!“眾人哄笑,笑聲掀翻了半開的竹簾,驚起檐下筑巢的燕子。

河灘上,林夏帶著孩子們用熒光棒拼出巨型音符,彩紙剪成的五線譜在風中嘩嘩作響。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踮腳往高處貼星星,突然腳下打滑,身后的男孩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兩人笑作一團。沾著泥漿的球鞋在白紙上印出歪歪扭扭的腳印,林夏蹲下身,手把手教他們用蘆葦編織燈穗。細莖穿過指縫時,癢癢的,像被清風撓了心窩。

何阿婆戴著頂褪色的遮陽帽,顫巍巍地往觀眾席搬木凳。竹篾編織的坐墊已磨得發亮,她在第一排中間留出兩個空位,用藍布仔細擦拭,嘴里喃喃自語:“給你們留著呢,給你們。“路過的孩童好奇詢問,阿婆只是笑著搖頭,眼角的皺紋里盛滿溫柔。白發在晨風里輕輕飄動,發間別著的茉莉早已枯萎,卻依然固執地散發著最后一絲香氣。

陳暮穿梭在各個場地,白襯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漬,卻渾然不覺。他蹲在搭建到一半的舞臺旁,手把手教少年調整音箱角度,掌心的薄繭蹭過金屬旋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當女孩抱著吉他怯生生地問:“我總彈錯怎么辦?“他接過琴,撥出幾個和弦:“錯幾個音沒關系,快樂本來就不完美。“琴弦震顫的余韻里,女孩眼睛亮得像綴滿星星的夜空。

木工坊傳來拉鋸聲,老匠人瞇著眼刨木板,木屑如雪花紛飛。新砍的杉木清香混著陳年桐油味,彌漫在空氣中。他不時抬頭望向河灘,嘴角掛著笑意,手下的動作愈發利落。戲臺旁,幾個年輕人踩著梯子掛燈籠,紅綢在風里翻卷。有人失足搖晃,底下立刻伸出十幾雙手穩穩托住,驚呼聲與笑鬧聲此起彼伏。

鎮口突然出現一輛陌生車輛,黑色車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戴墨鏡的女人搖下車窗,手機鏡頭掃過忙碌的人群,屏幕亮起“林夏總監“字樣在陽光下閃爍。她盯著鏡頭里扎馬尾的身影,指尖在方向盤上敲擊,發出噠噠聲響。而此刻的林夏正踮腳掛彩帶,彩紙在她身后揚起,像展開的蝴蝶翅膀,全然不知暗處投來的目光。

暮色四合時,整個小鎮亮起星星點點的燈。洗衣店的幕布已縫制完成,歪歪扭扭的針腳間,紐扣拼成“青溪之聲“字樣。茶館樂隊終于磨合出完整的曲子,鼓點敲得河水都跟著蕩漾。河灘舞臺上,陳暮調試著最后一盞聚光燈,光束刺破薄霧,照亮林夏仰起的臉龐。她發梢沾著彩紙屑,眼睛亮得驚人,像盛著整個夏夜的星光。

演出前夜的告白

河灘舞臺的木架還殘留著新鋸開的杉木清香,陳暮半跪在地上調試音響設備,螺絲刀與金屬旋鈕碰撞出細碎的聲響。林夏提著裝滿彩燈的竹籃走近時,正看見月光順著他后頸的弧度流淌,在襯衫領口積成一小片銀洼。他忽然轉頭,耳機線滑落肩頭,露出耳后淡粉色的舊疤,像道未愈的月光。

“試試這個。“陳暮摘下纏繞的耳機線,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輕點。前奏響起的剎那,林夏手中的彩燈突然散落,《星晴》輕快的旋律裹著電流雜音,從二十幾個音箱里奔涌而出。夜風掠過河灘,將音符吹得七零八落,她望著水面上跳動的光斑,想起初中時躲在被窩里聽MP3的夜晚,想起暴雨夜陳暮在堤壩上顫抖的背影。

“你說過,這首歌能讓人想起風里的自由。“陳暮的聲音混著貝斯的震顫,他站在追光燈邊緣,身影被切割成明暗兩半。林夏注意到他特意換了件沒有墨跡的白襯衫,袖口卻依然卷到手肘,露出手腕內側若隱若現的音符紋身。音箱嗡鳴中,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像鼓點般敲擊著耳膜。

旋律推向高潮時,陳暮突然拔掉音頻線。寂靜降臨的瞬間,唯有河水沖刷卵石的聲響。他彎腰抱起吉他,琴弦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指腹撫過的地方,還留著前幾日練琴滲出的血痂。前奏響起時,林夏便聽出這不是任何一首聽過的曲子——低沉的和弦像深秋的云層,壓得人喘不過氣,緊接著高音弦如裂帛般撕開陰霾,迸出細碎的星光。

“銹住的琴弦在唱關于那年未說的謊“陳暮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生銹的鐵軌,“褪色的入場券還躺在鋼琴凳的夾層“。林夏望著他隨著節奏晃動的身影,想起閣樓里破碎的獎杯,想起他在暴雨中搶救醬缸的模樣。歌詞里藏著太多未竟的遺憾,卻又在每個轉折處透出微光,像深潭里搖曳的水草。

副歌部分的旋律陡然明亮,陳暮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翻飛,節奏快得幾乎要跟不上呼吸:“暴雨沖垮了圍墻卻沖出滿地倔強你看那裂縫里的光比永恒更漫長“。他唱到“光“字時,突然抬頭直視林夏,眼底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沖破眼眶。林夏感覺喉嚨發緊,月光落在吉他面板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觸及自己的腳尖。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河風里,陳暮的手指依然懸在琴弦上方,保持著按弦的姿勢。林夏這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淚珠砸在彩燈的玻璃罩上,綻開細小的水花。她想抬手去擦,卻聽見陳暮說:“這句是臨時加的。“

他重新撥動琴弦,哼出一段全新的旋律,溫柔得像母親哼唱的搖籃曲:“你眼睛像暴雨過后的星星落在我荒蕪的夢境從此每個黎明都有了存在的意義“。林夏望著他睫毛上凝結的露珠,突然想起何阿婆抽屜里那張泛黃的照片,想起母親日記本上未寫完的句子。所有零散的碎片在此刻轟然拼合,原來命運早就在時光深處埋下伏筆。

遠處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雪亮的車燈穿透薄霧,在兩人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陳暮幾乎是本能地抓住林夏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常年撥弦的薄繭。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交疊,晃動的光暈里,輪廓漸漸融成一個完整的音符。而那個藏在旋律里的秘密,那個關于勇氣與新生的告白,已經隨著晚風,飄向了青溪的每一個角落。

林夏轉身看向光束盡頭,黑色轎車的雙閃燈在夜色中明明滅滅。車窗降下的瞬間,她聽見陳暮急促的呼吸聲,感受到他手臂緊繃的肌肉。戴墨鏡的女人舉起手機,鏡頭紅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而此時的陳暮卻輕輕將她護在身后,吉他背帶硌在她肩頭,帶著熟悉的木質香氣。

夜風掀起林夏的衣角,她突然笑了。那些未接的電話,那些藏在閣樓里的傷痕,那些在洪水與泥濘中萌芽的希望,此刻都化作嘴角的弧度。她伸手握住陳暮冰涼的手指,在引擎轟鳴聲中大聲說:“我們去看看。“月光下,兩人相握的手投下小小的影子,像朵即將綻放的花。

盛夏的終章

晨光刺破薄霧時,河灘已沸騰成彩色的海洋。褪色床單改制的幕布上,彩色紐扣在陽光下流轉出細碎光斑,“青溪之聲“四個字被晨露浸潤得發亮。林夏踮腳調整最后一盞彩燈,指尖觸到金屬燈架的涼意,忽然被身后的歡呼聲驚得轉身——茶館老人們穿著漿洗一新的藍布衫,敲著搪瓷缸組成方陣入場,王阿公的旱煙袋上還系著喜慶的紅綢。

陳暮站在后臺調試吉他,琴弦震顫的余韻里混著孩童的笑鬧。他的白襯衫領口別著那枚銀色書簽胸針,在人潮中格外醒目。當林夏抱著備用琴弦走近時,他忽然低頭將一朵藍鳶尾別進她發間,花瓣還沾著露水,“準備好了嗎?“他的聲音混著遠處傳來的鼓點,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際。

第一束追光燈亮起時,整個世界突然安靜。陳暮抱著吉他走上舞臺,聚光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蜿蜒的河流重疊。前奏響起的剎那,林夏在側幕看見何阿婆抹了抹眼角,老人身旁的空位上,分別擺著一束野菊花和泛黃的舊照片。當熟悉的旋律流淌出來,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洗衣店老板娘的彩線紐扣幕布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像在應和著節奏。

“暴雨沖垮了圍墻卻沖出滿地倔強“陳暮的歌聲混著吉他聲,穿透晨霧。林夏望著臺下隨著音樂搖擺的人群,突然發現那個戴墨鏡的女人不知何時混在觀眾里,此刻正跟著節奏輕輕點頭,手機屏幕的冷光早已熄滅。河灘上,孩子們舉著熒光音符奔跑,光點在青石板上跳躍,宛如墜落人間的銀河。

高潮部分,茶館樂隊突然加入合奏。搟面杖敲擊鋁盆的聲響、搪瓷缸碰撞的清脆、吉他流淌的旋律,意外地融合成奇妙的樂章。林夏看見陳暮唇角揚起久違的笑,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與她在側幕對視。那一刻,所有的猶豫、掙扎、傷痛,都化作河面上跳躍的光斑。

當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河風里,歡呼聲掀翻了整個河灘。陳暮對著話筒輕聲說:“這首歌,獻給所有在裂縫中尋找光的人。“林夏感覺眼眶發熱,她望著舞臺下相擁的人群,望著何阿婆顫抖著撫摸照片的手,望著陳暮被汗水浸透卻依然挺拔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故事注定要在廢墟上生長。

暮色四合時,篝火在河灘燃起。林夏教孩子們用蘆葦編織燈籠,火光映紅了每張年輕的臉龐。陳暮抱著吉他穿梭在人群中,時不時加入某個即興合奏。當《星晴》的旋律再次響起,整個小鎮都跟著哼唱起來,歌聲順著河流飄向遠方,驚起一灘棲息的白鷺。

林夏站在篝火旁,望著跳躍的火苗,發絲間的藍鳶尾輕輕搖曳。陳暮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將一杯溫熱的甜酒釀塞進她手里,“你看。“他忽然指向夜空。煙花在頭頂炸開,金色的火星如雨般墜落,照亮了他眼底璀璨的星河。這一刻,所有的遺憾都被綻放的煙花填滿,所有的等待都化作盛夏里最燦爛的光。

真誠的鍋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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