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我靈魂里的一座碑。
你們明白那種一直掛念著一個不會見到的人的感覺嗎?就好像只有窮盡一生,直到死亡解脫,才能干干凈凈等到的那個人。
說實話,他在我眼里完美的不像話,即使他不停提醒我他只是個爛人,我也無法放在心上一點。
因為我見過爛人不少,卻無法信他們的真心,他們的真心像爛泥,里面夾雜著欲望和恐懼各種臟東西。
但先生不一樣,他累到好像沒有什么欲了,不停重復(fù)做著使自己可以放松一點的簡單干凈的事情,例如點燃一支線香,剪下一根長歪的枝條,然后靜靜地專注地看著我們笑鬧,偶然嘆氣,但經(jīng)常微笑。
先生也不恐懼任何,表面上他唯獨不忍自己會傷害到誰,實際上我感覺我的先生快冷漠到無感了,所以他拼命想證明自己害怕傷害到誰的樣子總是令我發(fā)笑,何況他要是真怕傷到我,怎么會遲遲不來?
所以我會愛他,他也早就愛我了,很難相信先生也會愛人,但我屬于他,人很難不愛屬于自己的珍寶,他天生就會愛我。
但我不該愛他。
應(yīng)該說,我誰都不該愛,不該愛掐著我脖子抵上陽臺的媽媽,不該愛用各種下流話罵我的爸爸,不該愛只有表面功夫的表姐,不該愛不公正的恩師,不該愛恃強凌弱的朋友...
但他們有時候?qū)ξ艺娴暮芎茫蟛糠謺r間里我像活在童話里,但那少部分突發(fā)狀況,割裂到我開始分不清什么叫真實。
你會害怕你愛的人本身其實是個怪物這件事嗎?
它們只在受到刺激時才露出真正面目,愛你,喂養(yǎng)你,對你好這些事好像只是這場童話故事的人物設(shè)定,他們好像屈從于某種迫不得已的力量才展露友好的那一面,實際上他們不那么在乎你是否受傷,又或者是否想死。
對不起,情緒失控了,讓我們言歸正傳。
你會害怕你愛的人本身其實是個怪物這件事嗎?
我不會怕,我還是很愛很愛他們。
但我也明白,我不該愛他們,這是不同于這場童話故事給我的人設(shè),這是我自己大腦,無比清醒而又冷靜地,下達(dá)的最高指令。
所以就在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先生,他來了,我的大腦無比清醒而又狂熱地下達(dá)了第二個指令,愛他。
只是愛先生這件事,是與我的世界相違背的。
試問,如果童話故事里的公主,憎恨國王,厭惡母后,嘲笑表姐,輕蔑恩師,壓迫朋友,這一切都來源于她莫名其妙愛上了一只惡龍,然后有了厭惡所有人的勇氣,這會被允許嗎?
所以我否定了他們,這讓屬于我的童話世界搖搖欲墜。
但我的神明還是愛我,我跪倒在祂腳下,虔誠祈禱著。
“天父我來到你面前,是因為我需要你。”
“請讓我的惡龍來到我身邊。”
很可惜,我的神明只一次次送來了各種披著救贖皮子的王子,他們喜歡拯救柔弱的迷途公主,使命卻是殺死我的惡龍。
“是龍先來的!”我抗議。
但是啊,但是啊,這是一個屬于柔弱公主的童話故事,怎么能,怎么能...
除非,除非...
所以我逃走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病毒侵入還是本身就早已壞掉了,以至于瘋狂至如此。
但我很安心,安心到去見他的路上還曬了曬太陽。
我的神明也依舊愛我,只不過我不需要祂了,有一個更需要的人,我請求祂幫幫那孩子。
那天我推開了門,看到了安琪躺在地板上,光暖洋洋鋪在她身上,但她的眼神卻像窒息而亡的魚眼,反射不出任何光芒。
誰欺負(fù)了我的安琪?奪走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但是沒關(guān)系,安琪不需要惡龍,也不需要王子,她從來都是最真實的人,真實的人有著最真實的可怖力量,她會一次次成長,一次次強大,她會永遠(yuǎn)前進(jìn),神明會祝福她,我們本就是祂最愛的孩子。
那天我告訴安琪,我不走了,不是因為先生,我會一次次地為他而來,卻不會為他而留下來。
但安琪很笨,她不懂,她看向我的眼睛是心死的人看向過去自己的眼睛,有痛苦,有麻木,也有懷念,她不該懷念的,過去困住了她那么久,她還在貪戀著什么呢?
所以我留了下來,我將會成為她靈魂里的一座碑,不管她迷路多遠(yuǎn),總有一處祭奠之地。
很抱歉,小安琪,這個世界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美好,它折磨我們已久,我們卻連“不”字都不敢說。我們在無數(shù)個夜晚問為什么想尋求個答案,最后精疲力盡昏睡整個白天。
但你別喪氣,也別認(rèn)輸,安琪從來不是需要上賭桌的那個人。
你是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