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毫不心慈手軟的一腳。
咚地一下,赫琮被踹倒在地。
悶哼了一聲,捂住胸口部位朝她看過來,“老婆……”
商游清冷著臉起來,簡直像在馴服某種大型獸類,充耳不聞地扯著他后脖頸往里屋的方向拖進去,再嘭地從外面鎖上門。
里面很快又開始發出赫琮頻頻撞著門的悶響,和壓抑悶沉的喚聲,“老婆,別走。你不要走。”
商游清當然沒有回應。
一直等到里屋徹底安靜下來了,估摸著赫琮夢游鬧騰完又回床上睡了,她又走到窗門那邊,稍稍打開窗縫往外看了一眼,雨還是沒停。
對于赫琮這種不自知又擾人的夢游行徑,商游清生氣歸生氣,但通過剛剛赫琮湊過來的身體溫度,能判斷得出赫琮體溫已經燒得更厲害了。
她也知道再這么高燒下去人肯定要出問題,更況且這雨還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停呢。
商游清回頭瞥了一眼緊閉的里屋,最后還是打開了外屋的門,冒著雨夜,拿了把傘跟手電筒就從院子出去了。
商游清也沒有走得太遠,打算在林子附近找些退熱藥草就回去了。
她在雨中尋了約莫半個小時左右,便拎著一捆藥草回到了阿婆的院子里,剛走進院子,商游清幾乎立刻察覺到了異樣。
里屋那邊的窗是打開著的,正被風雨吹得吱嘎吱嘎地響。
商游清打開里屋的門鎖,走進去一看,屋子里空空的,哪還有赫琮的身影。
阿婆那邊顯然也很快聽到了動靜,剛要從院子另一邊過來,被商游清叫住了,“沒事阿婆,是窗門不小心被吹開了。”
商游清不想讓老人家大半夜跟著擔驚受怕,說著順手關上了窗門,估摸著人應該還沒走遠,等阿婆放心回屋睡覺以后,便直接拎著傘出去了。
由于雨夜泥濘的緣故,商游清在溪流附近找了一會,倒是很快發現了赫琮的腳印,她用手電筒照著,循著腳印蹤跡一路找過去。
很快,也不知是不是湊巧,商游清在剛剛不久前她拔過藥草的小山坡那里,看到了赫琮的身影。
赫琮的確還沒有夢游到林子深處去,他在小山坡的一棵樹下機械地來回徘徊,渾身上下都被淋濕了,卻還渾然感知不到寒冷似的,絲毫沒有要離開這里的意圖。
商游清走過去,手電筒照在他身上。
赫琮像是嗅聞到了什么,終于從宕機的狀態緩緩抬起頭,臉色蒼白,潮濕濃重的眼眸望住她,一秒,忽然冷漠地把頭偏開,薄唇緊閉,一副在跟她置氣的模樣。
“……”
這么一晚折騰下來,商游清實在沒工夫跟他鬧了,只能暫且耐心性子哄他:“先回去好嗎?”
赫琮聲音沉冷又清晰,“老婆打我。”
他背對著商游清不肯轉頭,并繼續控訴,“老婆不要我。”
“……”
什么亂七八糟的。
商游清不想跟他廢話,瞪著他問,“你到底走不走?”
別到時候赫琮手底下的人找上山來,卻發現赫琮半夜死在了深山野林里,她還成謀害他的嫌疑犯了。
赫琮高大的身軀固執地站在樹下,面目冷峻,一動不動。
大有一副如果她不把他哄好,他就要把自己淋雨淋死在這里的架勢。
……半分鐘后,商游清凝了凝眉,只好視死如歸般把手伸了過去。
同時一邊在心里頭默念,這家伙只是在夢游才會把她當成他的亡妻,醒了又不記得的,防止她莫名其妙擔上一條人類性命,她還是先稍微忍一忍,先把人哄騙帶回去再說。
而赫琮緩慢低下頭,濕漉漉的眼眸落在商游清伸過來的白皙細手上,過了好一會,嘴角終于微微抬起弧度,心滿意足牽住她的手,乖乖跟她回去。
商游清一路都冷著臉忍耐著,任由那只手牢牢地牽著她,一等回到阿婆的院子里就甩開了他的手往里屋走。
赫琮亦步亦趨跟在她后面,默默跟隨。
商游清拿起那會阿婆給拿的一身干凈的舊衣服扔給他換,赫琮接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濕衣服,遲滯地抬頭,“老婆,幫我脫。”
商游清給出的回答是再次把他鎖進里屋,并且這次還把窗從外面抵住了,警告屋里的人:“不準出來。”
隨后才進廚房里煎藥,一邊煎一邊郁躁地想。
怎么會有人能夢游到林子里去?
作為濱島第一世家的掌權人,患有這么嚴重的夢游癥狀,難道從來都沒找醫生看過嗎?
商游清把退熱草藥熬好了,打開門鎖端進去。
赫琮已經換好衣服安安靜靜坐在床邊,臉龐蒼白得沒有血色,燒得眼神都混沌模糊了,還硬撐著坐在那里等人。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他緩慢抬起眼睛,嘴唇冰冷碰在一起:“老婆,冷……”
廢話,大半夜專門跑進深山野林里淋雨,沒把他凍死都算好的了。
商游清沒好氣地把溫度適宜的藥碗推過去,“把藥喝了。”
赫琮動作緩慢地接過來,也不問是什么藥,就聽話地喝掉了,復又把頭抬起來,眼尾燒紅地黏著她,“還是,冷……”
商游清拿走碗藥就要走,下一秒,赫琮滾燙的大手伸過來,一把圈住她的腰腹,他埋首在她小腹上,嗓音悶啞得不成樣,帶著一絲壓抑的委屈,“老婆,讓我抱著你。”
商游清站在床側,眉梢冷淡,垂在身旁的手反復握緊松攏,竭力按捺住了想要再抬腳踹人的沖動。
許是擔心踹完人,又要被他控訴自己打人并再跑出去淋雨,又或者是擔心再叨擾吵醒阿婆,總之最后商游清沉著臉咚地重重一聲將藥碗放在了木柜上,沒有再走開。
翌日清晨。
外面的雨似乎是終于停了,一縷陽光從木窗透進來。
山林上方遠遠傳來正在靠近的直升機轟鳴聲,把人吵醒過來。
赫琮睜開睡眼,朦朧感知到什么,視線緩緩向下移去。
他的手正扣壓著幾根不屬于他自己的手指,那手指干干凈凈的,纖細白皙,很柔軟,被他牢牢扣在指間。
視線再沿著那只細手右移過去,在看清楚趴坐在床邊睡著的人是商游清時,赫琮頃刻眼神一冷,抽回手坐了起來,面若寒霜:“你怎么會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