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冷冽地拍打著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風琛穿著云澈的灰色風衣,步履匆匆地走在老城區的青石板路上。
他沒帶傘,濕漉漉的發絲貼在額前,雨水順著臉頰滑落。
“該死的天氣。”風琛低聲咒罵,加快了腳步。
這是他們約定嘗試互換身體前的最后一個周末,天氣預報說下周二確實有雷雨。
風琛本想回云澈的公寓繼續研究那些畫作技法,卻在轉角處迷了路。
老城區的胡同縱橫交錯,在雨夜中更顯得深不可測。
轉過一個拐角,風琛突然停下腳步。隔著雨簾,一間古色古香的小樓亮著暖黃色的燈光,窗戶上的水珠模糊了室內的景象,卻擋不住那絲絲傳出的琴音。
那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樂器,音色空靈,卻又充滿力量。
風琛不由自主地靠近,透過雨水與窗紗的雙重屏障,他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坐在古琴前,十指輕輕撥動琴弦。
那人背影清瘦,姿態如松如竹,整個人沉浸在琴聲之中。
“慕容璟?”風琛輕聲呢喃。
那天在古董店匆匆一見,慕容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因為對方的職業素養,而是那雙澄澈又帶著幾分憂郁的眼睛。
風琛不得不承認,慕容璟長得極為出色,那種出色不同于商界名媛的妝容精致,而是一種內斂的、古典的美。
雨勢驟然變大,風琛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就在這時,琴聲停了,屋內的人影轉過身,似乎察覺到了窗外的目光。
下一刻,窗戶打開,慕容璟的面容出現在窗框中。
“云澈?”慕容璟微微睜大眼睛,“你怎么在這里?”
風琛一時語塞,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
“快進來。”慕容璟沒等他回答,就轉身去開門,“你全身都濕透了。”
風琛跟著慕容璟走進屋內,溫暖立刻包圍了他。
室內陳設簡潔卻不失精致,墻上掛著幾幅水墨畫,書架上擺滿了古籍和藝術品。
一張紅木古琴靜靜地躺在窗前的案幾上,一盞銅燈在琴邊投下溫柔的光暈。
“你從來沒來過我的工作室。”慕容璟拿來一條干凈的毛巾,遞給風琛,“怎么突然過來了?
還是這種天氣。”
風琛接過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我迷路了。”
慕容璟輕笑出聲:“迷路?你?”
風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云澈不可能在這片區域迷路。
他急忙補救:“我是說,我在想事情,沒注意方向。”
慕容璟點點頭,沒有追問,轉身去泡茶:“先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風琛看著慕容璟的背影,月光透過窗戶,勾勒出他修長的輪廓。
慕容璟穿著一件深藍色的中式長衫,衣擺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飄動,竟有幾分謫仙之姿。
“你剛才彈的是什么曲子?”風琛問道,試圖打破沉默。
慕容璟回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碧澗流泉》,你最喜歡的那首。
上次你還說要用它作為新畫系列的靈感。”
風琛眼睛睜圓,心中暗暗記下這個信息——看來云澈和慕容璟的關系比想象中要親密。
“抱歉,最近太忙,記性不太好。”風琛輕描淡寫地說。
慕容璟將一杯熱茶遞給他:“你的確看起來很疲憊。
展覽準備得怎么樣了?”
“還行。”風琛含糊地回答,接過茶杯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慕容璟的手背。
慕容璟的手指輕輕抖動,卻沒有立即抽離。風琛注意到他的耳尖紅了,但臉上依舊平靜。
“你的手很冷。”慕容璟輕聲說,然后退開一步,“我去拿件外套給你。”
慕容璟轉身走向內室,風琛趁機環顧四周,試圖尋找更多關于云澈與慕容璟關系的線索。
書架上的一個相框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中的云澈和慕容璟站在某個展覽的開幕式上,兩人都面帶微笑,身邊還有幾位藝術界人士。
“那是去年國際文物修復論壇的照片。”慕容璟拿著一件深色外套回來,順著風琛的視線解釋道,“那次你幫我應付了不少麻煩的提問。”
風琛接過外套,順手披在肩上:“我很擅長應付麻煩。”
慕容璟嘴角微揚:“是啊,你總是能把復雜的事情解釋得淺顯易懂,讓外行人也能明白。”
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最近你好像變了些。”
風琛后背繃直:“變了?”
“嗯,變得...更鋒利了。”慕容璟輕聲說,“就像你的筆觸一樣,少了些柔和,多了些棱角。”
風琛挑眉:“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是不同。”慕容璟微笑,“藝術家總在變化,不是嗎?”
窗外雨聲漸大,雷鳴在遠處隱隱作響。慕容璟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條縫,讓雨的氣息充滿室內。
“我喜歡雨天。”慕容璟說,“雨水沖刷世間浮塵,讓一切都顯得純凈。”
風琛走到他身旁,兩人肩并肩站在窗前。月光透過云層的縫隙灑下,給雨夜增添了一絲銀色的輝光。
“進來吧,夜深了。”慕容璟輕聲說,轉身時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衣角。
風琛下意識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觸碰到的那一刻,慕容璟肩膀輕輕一縮。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說的緊張感。
“抱歉。”風琛松開手,卻發現慕容璟垂下睫毛,又抬起。
“沒關系。”慕容璟低聲回應,聲音比平時更加輕柔,“你要留下來嗎?
外面雨太大了。”
風琛微微怔住。按照常理,他應該立刻離開,畢竟他根本不是云澈,繼續下去只會穿幫。
但不知為何,他竟有些舍不得離開這個溫暖而靜謐的空間,舍不得離開慕容璟那雙含著深意的眼睛。
“如果不打擾的話。”風琛最終說。
慕容璟嘴角輕輕上揚:“你從來都不是打擾。”
他轉身去收拾茶具,月光勾勒出他優雅的側影。
風琛突然明白為什么云澈會特別叮囑他對慕容璟溫和一點——這個安靜內斂的青年有著不同于世俗的氣質,就像一幅精心修復的古畫,表面平靜,內里卻藏著無限深意。
“我一直在想,”慕容璟背對著風琛說,“畫與人有什么不同?”
風琛沉思片刻:“畫是靜止的,人是流動的。”
慕容璟轉過身,眼神專注,瞳孔微微擴大:“可你知道嗎,有些畫在不同的光線下會呈現不同的面貌,就像人在不同境遇中展現的各種性格。”
他停頓了一下,“我最近在修復的那幅《月夜聽泉圖》就是這樣,表面看是一幅山水,但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畫家隱藏的自畫像。”
風琛眉頭微抬:“就像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是啊。”慕容璟輕聲道,“有時我會想,我們了解的那個人,是否只是他愿意展示給我們的那一面?”
雷聲驟然在近處炸響,屋內的燈光瞬間熄滅。
黑暗中,風琛感覺到慕容璟的身體靠近了一些。
“看來是停電了。”慕容璟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我去拿蠟燭。”
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風琛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