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散，風琛與云澈立于林間石階，相對無言。

新雨后林葉滴翠，點點光影躍然階上，幽徑延向深處，被薄霧遮蔽。

微風拂過，風琛微微頷首，從袖中摸出一片未褪露水的青竹葉，指尖旋弄片刻，嘴角扯出慵懶一笑：“白家的事，藏得深，倒也激起幾分趣味。”

云澈不答，只安然側身，讓出一條小路。兩人默然并肩，余音落于林間，霧氣與松香混雜，腳下苔痕越來越深厚。

循著昨夜殘留的思緒，風琛眉梢緊鎖，靈敏地嗅出空氣中的一絲不同尋常氣息。

陽光淺薄，嶙峋巖石間斜披著幾縷霧紗。

腳步停在一處隱秘的山壁前。風琛環顧四周，那塊巖壁下方，藤蔓交纏，泥土松軟，似有某種力量隱匿其中。

他指節輕敲巖面，聲音低沉而空曠。他撇了撇嘴，舉手拂過藤葉，露出一道幾不可察的縫隙。

風琛眉毛輕挑，看了眼云澈，嘴角一絲玩味：“這地兒，不像尋常藏貓貓能用得的。”

云澈見狀，輕叩手心上的青石，隨即順著縫隙探身，薄薄的霧氣直撲面門。

風琛雙手攏袖，側身斜倚著巖壁，瞧著云澈斟酌片刻。

而后，風琛輕飄一句：“這事，誰先進去？”聲音里帶著疏離和自信，像臨風而立的蘆花，卻有決斷之銳。

云澈嘴角抹出一絲笑意，語氣里是若有若無的嘲弄：“風兄以為此地有何珍寶？”

他話音未落，自己卻率先一步踏進藤蔓，手指滑過石縫，劃開灰塵，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洞口。

洞中黑暗深邃，寒氣絲絲滲透衣領。風琛瞇起眼，俯身拾起一截干枯松枝，以靈火引燃，火光微搖，照亮洞中通道。

墻壁溢出淡淡靈光，在火焰映照下泛起斑駁青藍。

二人緩步深入，洞中空間忽而開闊，空氣愈發冰冷。

風琛以余光掃視石壁上的斑駁紋路，見有古老銘文時隱時現，與云澈低語道：“此地布局規整，怕是人為所造。

且看里面還有什么。”

洞窟盡頭，突現一處開闊暗廳，廳中央堆砌著簡陋的石壇。

壇面嵌著暗青靈石，邊緣殘損，罅隙間隱約可見朱紅祭痕。

壇前零散散落著數件古樸法器，包括兩柄細長短劍，一盞四方銅燈，以及一只殘破玉盒。

靈氣在石壇周邊微微蕩漾，如若晨霧縈繞。

風琛走近，身形在燈火與靈氣之間拉出清晰的輪廓。

他側身細察，指腹輕敲那只玉盒，觸感冰寒，盒壁隱約浮現出一圈刻印。

他皺了下眉，從懷中取出隨身的軟帛，輕撣浮塵，用心去辨別這些紋路中的含義。

云澈繞至一旁，手指摩挲銅燈，見其銅胎發烏，卻殘留著一縷煙痕。

他試著將銅燈舉起，燈底陷出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風琛低頭端詳石壇四角，指尖沿著若隱若現的烙印慢慢移動，每觸一處，靈氣微弱鼓蕩。

他臉色冷峻，嘴角卻始終掛著一抹不易逾越的自得。

片刻后，他思忖一番，低聲道：“此壇絕非尋常祭壇。

這等規制，僅見于古皇朝祭祀。敢問白家可曾供奉過哪位舊皇？

亦或是妄圖借其靈氣為己增運？”

云澈將銅燈小心放回石上，一手扶案，眸光靜淡，徐徐道：“白家雖商賈起家，實際淵源卻撲朔迷離。

此祭壇若真出自古皇室，藏于莫玄天宅邸附近，怕是自有因由。

從殘余祭痕來看，這地原先定有重儀，絕非普通祭食之所。”

風琛雙手抱臂，略側身與壇對峙，目光游移到那柄短劍之上。

他不緊不慢地拾起劍柄，刀鋒鈍重，雖歷經歲月侵蝕，劍體仍顯肅穆。

細看之下，劍首處龍紋盤繞，內嵌著淡淡的銀色玉珠。

他用指尖掂掂劍柄，嘆道：“真正的皇朝兵器，哪怕廢鐵一截，也自有威儀。”

云澈見風琛專注劍痕，不由靠近兩步，伸手比指石壇邊緣陷入的一排銅釘。

“看這四角銅釘，似有陣法痕跡，很可能借天然靈脈之力供祭。

壇四周還有六芒刻槽，便是關閉多年，靈氣也未曾絕凈。”

風琛勾了勾嘴角，將短劍歸位。他淡淡應道：“若無外力干涉，這座壇應繼續掩埋于地脈深處。

莫玄天何故留下此壇，尚不可知。然如此氣息，僅需一縷真血即能復燃其威。”

兩人環視石廳，見其四壁剝落，卻依稀可見壁畫痕跡。

風琛抽身上前，手指探向一截殘破壁畫，模糊間勾勒出古代王城、宮墻連片、祭祀場景，尚有龍形徽飾若隱若現。

他鼻翼微收，語氣帶著一絲肯定：“這龍形徽印，與先前所見皇族玉佩極為相近。

祭壇與玉佩一氣呵成，定非巧合。”

云澈聞言，向壁畫望去，指腹摸索石縫間的碎石，又自懷中摸出殘損玉佩，反復比對。

他輕輕咬唇，低聲呢喃：“莫玄天平素行事低調，卻縱容祭壇殘留。

只怕白家所欲遮掩之事，盡在此壇。”

風琛見云澈神色凝重，不免撇了撇嘴，神態冷峻，嗓音隨意：“此壇不過冰山一角，白家與莫玄天之間的勾連，未必簡單。

隱藏得越深，便越欲蓋彌彰。”

云澈收斂情緒，把玩著銅燈。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邊沿，燈芯蕩起一絲煙痕，幽藍火苗投映在手背上。

他想了想，用眼角余光掃向風琛：“既然祭壇還有殘余靈氣，何不試一試祭煉之法？

也許能激發出先人遺留的機密。”

風琛側身挑眉，語氣篤定：“你膽大包天，此地若真封藏著禁忌，莫玄天會心甘情愿讓人窺視？

不如先取其祭物，回頭再作推演。”

云澈抬頭，嘴邊噙住一抹戲謔，“風兄倒怕了？”

他眼角微揚，滿溢揶揄。風琛哂然，毫不掩飾傲氣，干脆地轉身，從祭壇邊搜出一方小小的黑檀匣。

那匣浸透靈氣，卻暗藏機關。他手腕一轉，險些觸發暗扣，幸虧及時收手，額角滲出一滴細汗，面色卻仍舊鎮靜。

云澈輕笑，順手用靈氣在祭壇周圍布下一層警戒，語氣散漫：“此洞久未有人來，靈氣雖淡，卻有鎮煞之能。

若真能破解陣中禁制，或可找到通往更深地宮的線索。”

風琛握著黑檀匣，站于祭壇前，忽地把匣口輕微一撥，內部“喀”的一聲傳來。

淡金光從匣中溢出，宛如一線春陽擊穿灰塵，射入洞頂。

他目光一緊，呼吸收斂，迅速用軟帛封口，將余壓靈氣暫行收攝。

晦暗中，兩人靜默相對。風琛慢慢松開指節，眉角挑了兩下，玩味地低嘆：“祭壇之謎，初見端倪。

白家想埋的舊事，只怕借這靈脈之地，層層遮蔽。

既來此一步，便要揭開到底。”

洞外山雀已停，風聲變得更靜。洞中靈氣微微游移，壁畫上的舊國徽、短劍的銀輝、周遭殘痕交錯，將皇族昔日威儀與今日塵埃悄然勾連。

一層不易察覺的寒意，在兩人之間徘徊跳躍。

“古壇殘闕氣未了，風起云涌暗潮生。”云澈隨意叩案，留下一行低吟，聲音在洞窟中敲擊著石壁，久久未散。

風琛側目，玉佩與壁畫倒影交迭在他眼底。他唇角緩緩揚起，嘲弄半分，認真七分：“盛世隱秘終將現，且看是誰揭曉。”

他頓了頓，拽緊衣袖，目光鋒利如新月初升，忽而回過頭來，聲音低沉，“走吧，莫玄天的秘密還未見真章，下一步，該掀開第二層。”

山洞外青風入骨，云影聚散。兩人并肩步出，留那座祭壇于冷氣和靈光之中。

腳步方落于石徑，遠山已有暮色溢下。

古壇殘輝，風動夜長。深林里，藏著更古老的線索。

檐下殘煙起，石壇古氣存。

風云本無定，誰解祭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