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嵐山天色澄凈，山雀自蒼松枝頭躍下，林間回旋著淺金色的風。

晨霧尚未散盡，山澗的流水清冽，偶有幾縷白氣隨著石隙滑入竹林，點綴著山道兩側(cè)。

風琛與凌霄踏著青石蹬階，步伐緊湊，昨日林間云影余溫仍在無聲醞釀。

極賽場地設(shè)于云嵐最高的天幕臺，四面臨風，俯瞰遠峰，銀光靈器如鶴翎展翼，鋪陳成一片壯觀的風陣。

臺下弟子衣袂飄然，議論聲雜沓。凌霄環(huán)顧四周，神色揚起幾分不可一世，眸角挑著清楚的自得。

“師弟，今日可有膽坐飛靈？”凌霄笑著，手中撫過臺上刻有細紋的青銀靈器。

他俯身敲了敲靈器骨架，聲音里帶了些許放肆：“不是誰都能采風摘霞，從云頭上劃過的?！?/p>

風琛淡淡掃了靈器一眼，袖口松開搭在一側(cè)，姿態(tài)邊緣透著漠然。

他鼻翼微動，嗅到山林間摻雜些金屬與風的清新。

“我可惜惜自身。”他說，“若你半途翻身落地，不怕失了你‘極限教頭’的名頭？”

凌霄輕哼一聲，單手拂過靈器側(cè)翼，向風琛揚了揚下巴，聲音里滿是調(diào)侃：“你若真跌下去，本教頭定然飛身救你。

怕什么？”說罷，人已飛快翻身坐上靈器主位，又回手拍拍身前空位，“坐我后面，別遲疑。

極賽一刻千金，可不是讓誰都隨便體驗的?！?/p>

周圍山風漸烈，一縷陽光越過懸崖，投下錯落的光斑。

風琛踱步至靈器旁，瞳仁清冷，唇角輕輕動了一下。

他終究沒再推辭，抬腿利落跨上靈器尾端。靈器骨架以云絲安穩(wěn)地承載二人重量，凌霄往前探身調(diào)試機關(guān)，回頭催促：“抱緊了，不穩(wěn)當要被摔出去的?！?/p>

風琛聞言微一挑眉，目光斜睨，“你若有本事，不如讓我在半空之中也松手覽景？”

凌霄大笑，回頭伸手將風琛的手拉到自己腰間，貼得極近——靠近肩背的地方微燙。

風琛本欲掙開，卻被凌霄攥得緊實，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像鐵箍般固執(zhí)。

見凌霄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他懶得計較，只順勢環(huán)了承托。

“別太得意，摔下去可沒人撿你?！?/p>

“放心，”凌霄嘴角一咧，已將靈氣驟然灌入陣紋之中，靈器下發(fā)出一聲低嘯——帶著破空而上的銳意。

“起！”

一道流光撕裂晨霧，靈器帶著兩人嘯鳴著躍入高空。

山林與群峰在腳下縮小，江河如練，碧濤千頃。

山風掠面如刀，靈器疾行如星。起飛之時，風琛被強烈的氣流帶得后仰，身不由己抱緊了凌霄。

凌霄感受到身后那份壓力，腰背愈發(fā)繃緊，遠山青藍被云霧拉成流動的幕布。

他特意操控靈器沿著極風層翻轉(zhuǎn)一圈，帶起疾速打旋的瞬間。

迎面的烈風拍打衣袂，風琛忍不住貼得更近，兩臂用力收攏——指間卻并不發(fā)顫。

凌霄眼尾微微收緊，似是因那份信任多出一分專注，操縱靈器轉(zhuǎn)過本門設(shè)置的第一個風門。

腳下風障如波浪層層推開，徹骨寒意和熱烈激蕩交雜，風琛低頭間睫毛被急風卷起，動作卻并未任何遲疑。

臺邊觀賽弟子嘩然，有喊凌霄威風的，也有為風琛捏一把汗的。

凌霄全不理會，反將速度再催數(shù)分，靈器穿入懸空的紫電渦流。

剎那間蒼穹電光繚繞、霧帶盤旋，空氣如鼓，耳畔全是天地交鳴的隆隆大勢。

云頭偶爾掠過一只雪翼靈鳥，唳聲遙遙，似與二人競逐。

凌霄左手端穩(wěn)前柄，右肘護住風琛，半偏頭，“怎的，怕高？”

風琛眼睫一掃，嘴角斜挑，“此地不過登峰造極一途，若連這點風浪也怕，倒是辱沒了我昨日療傷替你上藥的膽量。”

“那就坐好?！绷柘稣Z氣酣暢，大臂微移，穩(wěn)住靈器刃頸，各處機關(guān)應(yīng)聲收緊。

靈器驟然竄過上一道靈火流瀑，火光一劃，余燼擦肩而過。

風琛松手時，指節(jié)無聲沿著凌霄腰側(cè)略過，霎時帶上一絲難以訴說的溫度。

云嵐天頂風浪最盛，高空極罡似利刃劈面。凌霄一身勁力將風琛護在身后，靈氣鎖鏈與紋陣輝映，他神色分外認真——從不肯讓風琛露出半分驚慌。

風琛仰首而望，只見天幕之上蒼莽如海，遠雷沉隱，心頭縈繞著一抹無形的悸動。

凌霄操控靈器于虛空疾轉(zhuǎn)，數(shù)番起落后，接連翻越三道懸空云堤，終于進入“驊騮橫天”極限賽道的決勝藍域。

呼嘯之下，群峰盡化云影，風琛神色凝定，兩眼帶著淡淡的戰(zhàn)意，不曾移開。

疾飛之中，凌霄偶爾偏頭，微帶笑意，“師弟，風嵐蒼山，今日可算與你同乘天涯了？”

風琛回以譏誚的鼻息，手臂非但未松，反而勒得更緊了些。

凌霄見狀挑眉，側(cè)過一縷碎發(fā)在耳后，聲音壓低：“不用怕，若搶了第一，歸功你的護駕。”

風琛俊眉一簇，冷嘲道：“你這般大言，不怕失手敗與林師兄下？”

“他來追得上我再說。”凌霄唇角揚起，將靈器直沖終點一線天。

臺下掌聲雷動，山風驟烈如焰，每一寸氣流都叫人頭皮發(fā)緊。

最終，靈器疾停于終極風門外，二人肩背并貼。

飛塵落定，風琛手掌這才緩緩松開，指腹全是細密汗意——卻并未叫任何人看出半分狼狽。

凌霄回頭見狀，咧嘴，“你倒習慣得快，下次該換我抱你?！?/p>

風琛瞪了他一眼，將已亂的袖邊撫平，沒有理會凌霄的挑釁。

高空遠處云影流轉(zhuǎn)，極賽牌榜漸次映出姓名。

凌霄與風琛并肩立于飛靈之上，四周彩云漸裂，映出天光蒼茫澄凈。

少年氣盛，山風任卷鬢發(fā)。凌霄提起背帶，回身將風琛拉下靈器，一路領(lǐng)向臺階盡頭。

落地踏實那刻，耳邊還有云涌風嘯余音，二人衣袍上都沾著天高云淡的氣息。

極賽結(jié)束，山林下野花無聲開放。風琛立定石級邊，額角細汗未干，環(huán)視山景，心念一動。

凌霄則依著欄桿笑得張揚，側(cè)身低聲：“師弟，下場還與你共乘一程如何？”

風琛似哼非哼，輕移步子，卻不覺嘴角揚起淺淺弧度。

落日斜照，兩人并肩的身影拖得很長，在空曠的道上悄悄匯成一道。

極風過處，萬山靄遠。

“曾與人共乘風雨路，此生題名云嵐巔。

相攜一騎騰霄漢，明月依依歲復(f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