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的夜風穿過白霧,從墨無涯的身邊刮過。
自那天夜里遇到那個男人后,他便開始了流浪。
他呆過福利院,也曾被人領養,但最后總是回到街頭。這并不是因為墨無涯喜歡流浪,而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用白霧“篩選”周圍人的沖動。年幼的他又往往無法處理那些失敗者的尸體,便也只能離開。
潛守者組織在清除亞斯勢力后便轉入了地下,他們也一直在追查這個能將人殺死于無形中的神秘的殺人魔。但墨無涯的白霧似乎能屏蔽一切追蹤,加上他逐漸意識到自己不應頻繁出手,開始有意識地選擇偏遠獨居的對象下手,組織便一直沒有將其拿下。
彼時,秦冥鴻仍在組織當中,潛守者也曾尋求他的預言幫助。但后者卻說那人的能力也能將其預言能力屏蔽,故而無法相助。
一直到約莫2010年,潛守者組織接到了埋伏在一個深山村落里的執行者發來的求救信息。他原本是去調查這個村落是否有潛在的界域能力者勢力,卻向組織發送了這么一條消息:
“那個殺人魔在這里,他只有一個人。躲開白霧。”
收到這條消息后,組織便再也聯系不上他。
出于對危險性的考量,他們派出了當時由丹尼爾帶隊的執行者第一分隊前去解決事件。但也正是在這次任務后,丹尼爾分隊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自然是遇到了當時正在深山村落里進行“篩選”的墨無涯。丹尼爾的隊友們幾乎在被白霧淹沒的一瞬間便斃命,但他和薇妲卻在那暴走的精神世界里尋得了某種慰藉,竟然奇跡般存活了下來。
那來自墨無涯的無情篩選,他們是第一個通過者,也自然成為了墨無涯最初的信徒。
在這兩個老練的執行者的幫助下,墨無涯的“篩選”變得愈發隱蔽,他的信徒也在暗處慢慢增加,甚至打入了潛守者組織的內部。為了否認自己的罪,墨無涯將白霧視為神的啟示,而自己便是那神的代言,要為世界帶來一次徹底的清洗。
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經將秦冥鴻最初告知他的懺悔之路拋之腦后,深信自己將成為世界上新的神主。在他收獲一個又一個信徒后,白霧的影響范圍也不斷擴大。他計算過,按照他能力的成長速度,最少再過七年,他便能驅使白霧侵吞半塊大陸,而最多十四年,整個世界都會迎來他的審判。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順利,可他在潛守者組織里的內應卻在不久前向他傳來了一個情報。
組織里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前首領秦冥鴻,做出了一個有關滅世的預言。
“我夢見了。夢見連天的白霧籠罩了整個西陸,肆意蔓延,最終吞沒了整個世界。無人能在白霧中生還,文明將毀于一旦。”
在看到秦冥鴻照片的那一瞬間,墨無涯便認出了這個二十年前的雪夜里,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男人。他也知道,這預言中的滅世者便是自己。
但墨無涯還來不及高興自己的偉業終會成功,便看到了預言的下一部分。
“但這只是一場噩夢,而不是一個現實。未來有如此可能,卻絕非已經確定。在五年后,那救世之人會回到他的故土,并在那里獲得救世之能。他將驅散那白霧,挽救眾生。”
他如墜冰窟,但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提醒著他。
就好像二十年前秦冥鴻在雪夜里對他說的那兩句話一樣,他的預言不是斷論,而是對未來分叉的指引。只不過這次,這個狡猾的家伙將另一條道路隱藏了起來。
他要欺騙世界,將自己成功的那個預言悄無聲息地抹去,讓未來走向自己失敗的方向。為了阻止他,墨無涯必須知道讓那救世主無法救世的另一條道路究竟是什么。
整整幾個月來,他都在伯恩城舊城區尋找秦冥鴻,還有那能夠斬斷預言命運的方法。
前者毫無成效,他的手下幾乎把整個伯恩城的舊城區都翻遍了,依然找不到秦冥鴻的身影,似乎他被某種存在從世界上屏蔽了出去。但后者倒是有了答案,并且再次指向了伯恩城這座城市。
根據他安插在潛守者組織里的內應的情報,潛守者組織不久前獲得了一件能遮蓋命運的寶物,此刻正被封存在伯恩城的地庫之中。
伯恩城,又是伯恩城。他想到了秦冥鴻那封信里的信號,終于下定決心要親自出手將那個預言家逼出來,正因如此,他才會第一次如此大張旗鼓地開展行動。
不過,他也確實不再擔心潛守者組織的圍剿,因為自己的成功也同樣被篆刻在秦冥鴻的預言之中。只要他能扼殺那該死的救世之人,便沒有任何人能再阻礙自己的道路。
裂空聲自墨無涯的身后響起,將他從記憶里拉回。
是那匕首男三人傳送到了墨無涯的身后。
“失敗了?”墨無涯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他也沒有回頭看向三人,然而他們身側的白霧似乎濃重了幾分。那匕首男扶著已經十分虛弱的女人,向著墨無涯單膝下跪。而那斧頭男則靜靜站在身后,只是低著頭。
“首領,屬下辦事不利,請求責罰。”
一縷白霧輕輕貼上了那匕首男的太陽穴。他們三人與游天的戰斗畫面清晰地呈現在了墨無涯的眼前。片刻后,他緩緩站起身,撣了撣自己的衣服。
“無妨,你們遇上那個人,也難怪完不成任務。祝九,玄璣受傷不輕,你先帶她去醫治。然后把坎特伯雷帶去舊城區。”他透過白霧,看見了舊城區發生的巨大爆炸,“我估計丹尼爾那邊的任務也不太順利,你們去支援一下。”
“那首領您?”名叫祝九的匕首男低頭問道。
墨無涯望著高塔濃重的白霧,嘆了口氣。他能感知到伯恩城的防守兵力已經撤到外圍,那些具有防御技能的界域能力者已經開始釋放結界。
“無妨,我再欣賞一下風景。”他又坐下了,隨后像是自言自語般呢喃:
“秦先生,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