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仔，真的謝謝你！”謬木見那女人離開，一下子摟住了煙驀波。

他本就是一個害怕和陌生人交流的人，來攤位上賣魚，大部分時間也只靜靜地宰殺和裝袋，最多說上一句價格。今天遇到這種事情，好懸沒給他嚇破膽。

韓青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這個遇事先嚇軟的少年。謬木的魚攤是集市很出色的存在，但作為管理者，她還是希望這位小攤主在人際上能再老練一點。

“這還不如小煙一個剛畢業的孩子呢。”她想著，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一旁的煙驀波身上，而后注意到了他臉色的異常。

“小煙，怎么了？”韓青問道。

煙驀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了一個黑袋子，在確認沒有誰旁觀后，快速將攤位上另外幾條魚也裝了起來。

在他的手指摁住那些魚時，謬木和韓青看到了同那條黃翅魚一樣的凹陷。謬木差點就要喊出聲來，但被韓青迅速制止了。

“別聲張。”她的語氣甚是嚴肅，“攤子先關了，損失我補償給你。”說罷，也不等謬木表態，韓青便喊來自己手下的工作人員收拾攤子。

不一會，魚攤上所有產品都被打包起來，轉送去管理局做進一步研究。

“謬木，你先回家吧。后續我來處理就好。”韓青完全沒有給謬木拒絕的余地，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抓到了休息室，讓他收拾東西回家。煙驀波見狀，也想跟二位道別——畢竟他還有買菜的任務在身。

但韓青一把抓住了他。

“至于小煙你，先別走，來幫我忙。”

煙驀波正要說些什么，但韓青一眼掃見他身后的推車，猜到他要幫旅館買菜，便指著旁邊待命的一個工作人員說：“你需要買什么菜，跟那個大哥說一聲。集市這里幫你準備好后送回旅館。”

見韓青態度堅決，煙驀波也不再推脫。事實上，那些魚特殊的情況已經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韓青可謂是瞌睡了遞枕頭，給了他充分的理由跟蹤這件事。加上自己剛獲得的異能專業對口，能幫小鎮做點事，他也是很樂意的。

于是，煙驀波將購物清單和運輸車鑰匙都交給了那位工作人員。后者將鑰匙退了回來，表示會用集市的車輛運輸。

在交接無誤后，煙驀波便跟著韓青回到了市集管理局。

這是一棟位于集市正中央的三層小屋，煙驀波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眼里滿是新奇。一進大門，韓青便吩咐質檢部的工作人員先去把魚都解剖了。

“我們隨后就來。”她說著，便把煙驀波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韓青的辦公室位于管理局的二樓中間。當門被關上后，煙驀波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外界的一切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他立刻巡視四周，發現窗戶也都拉著窗簾，只是因為辦公室開著燈才沒顯得昏暗。

“韓姐，我們不去看看那魚的情……”煙驀波的疑問被咔噠的鎖門聲打斷了。他立刻便要回頭，但韓青的動作比他更快。

煙驀波只感覺面前一花，手臂便被人順手反折到身后，隨后手腕被拷上了什么冰涼的東西。

“手銬？”煙驀波下意識想去摸看看，但他只能感覺到有東西拷著自己，卻怎么都摸不著。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又被狠狠一推。那力道讓煙驀波難以站穩，幾個踉蹌跌到了椅子上。

直到這時，韓青的聲音才響起：

“你是怎么一眼看出那些魚有問題的。”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煙驀波大腦宕機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使用能力時似乎忘記了掩飾——這么快就要暴露了嗎？

大腦飛速運轉，煙驀波在那短暫的幾秒里思考了幾百種借口，但最后開口卻變成了：

“我是挑魚高手。”

韓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才回來小鎮多久啊。連謬木那個家伙挑魚的經驗都比你多得多。他也沒能一眼看出魚的問題。”

煙驀波有些尷尬，他打算再想一個借口。但韓青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界域能力者吧。什么時候獲得能力的？我記得斯達爾斯還沒有過本土界域能力者。”

“啊？什么界域能力，我完全沒聽說過啊？”雖然對這個名詞很陌生，但是個正常人都能聽出這和異能有關系。煙驀波的腦海中立刻浮現諸如“人間蒸發”“被解剖”之類的傳聞，于是他立刻開始裝傻。

韓青似乎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也沒回答他，只是走到辦公桌前，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了一塊形似圓盤的、巴掌大的白色石片。

那石片立刻吸引了煙驀波的注意，似玉卻又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看不出明顯的質地。

“這是什么？”他下意識發問。

“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韓青將那白色石片對準了煙驀波。后者由于視線一直落在那石片上，也在不知不覺間發動了自己的洞察能力。

于是，在煙驀波眼中，那白色石片變得通透。他也這才看清，數十道白色流光交織流轉在這石片之中，像是某種數據流一般。

隨著韓青的手略一用力，那些白色流光陡然從石片里涌出，朝著煙驀波蜿蜒而來。

在接觸到他額頭的一瞬間，原本還算穩定的流光突然活躍起來，在他身上交織跳動。

不知為何，煙驀波的腦中蹦出一個念頭：“這是某種探測能力。”

韓青是看不見那些白色流光的，但她注意到了煙驀波眼珠的轉動。在白色石片分析是否存在界域能力時，她好奇地發問：

“你在看什么？”

“你把我拷在這里，還拿出奇怪的東西對著我，現在還指望我回答所有問題？”煙驀波兇兇地說道。

韓青本來想著不說就算了吧，但煙驀波緊接著便是一句：“用問題換問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也回答你的。”

“你確定？”韓青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讓煙驀波不由得打了個寒蟬。他有種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覺。但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縮。

“我確定。”煙驀波堅定地回答。

“那你先問吧。”出乎意料的是，韓青居然讓他首先發問。

思考了幾秒后，煙驀波開口問道：“什么是界域能力，是指異能嗎？”

韓青沒料到這個少年居然真的會問這個問題。她以為對方方才只是在裝傻，但看煙驀波清澈的眼神，恐怕這是真的沒聽過界域能力這四個字。

“就是異能。”她用了一種最簡單的解釋，“所以，你就是有異能，對吧？最近才覺醒的？”

煙驀波遲疑了一下，但就是這么瞬間的遲疑，讓韓青心底了然。

“還真是個新生能力者啊。”她嘖了一聲，“好了，該輪到我了。你剛剛在看什么？就在我拿出這石頭的時候。”

“我沒有在看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手里那個白色的東西是干什么的。”煙驀波的語氣很平靜。這是他在說謊時的特殊表現。

只不過對于韓青而言，這種程度的偽裝有點太小兒科了。但她并沒有戳穿，而是饒有興趣地問：“那你想知道這東西是干什么的嗎？這也算一個問題哦。”

煙驀波點點頭。那些白色流光已經回到了石片之上，他能夠確定這石片就是某種信息收集和分析裝置。因此，他能通過這個問題判斷韓青有沒有說謊。

“這是我們用來判斷對方是否為界域能力者的設備。”韓青看了看石片，解釋道，“現在，它已經完成了對你的分析。我沒什么想問的了，不過看在你今天主動幫忙的份上，在我查看結果前，你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什么？”

煙驀波想問的還有很多。但看著韓青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沉思了許久，這才決定了自己的問題：

“如果我是界域能力者，你們會把我抓起來解剖嗎？”

他想好了，只要能活著，就一定有機會擺脫控制回到家人身邊。如果對方說要解剖他，他就要用盡一切辦法立刻從這里逃出去。

他已經規劃好了要怎么在雙手被拷的情況下假裝服從，然后趁韓青靠近一腳把她踹翻，而后用力砸在她身上把她砸暈，拿到鑰匙，逃出大門，大聲呼救……

“首先，停止你的想象。你打不過我的。”韓青冰冷的話語打斷了煙驀波的胡思亂想。煙驀波不由得心里一驚，難道對方會讀心術嗎？

他看向韓青，只見對方無奈地攤了攤手。

“你的想法都寫在你臉上了。我這下相信你剛剛真的沒在看什么了。”

“完蛋了。”這是煙驀波此刻唯一的想法。

“首先，我必須要糾正一下你的錯誤觀念。”韓青打了個響指，把煙驀波的注意拉回到自己身上。

“我所歸屬的組織叫潛守者，它是個正式組織。我們致力于維持世界的秩序。所有界域能力者都應該在潛守者的管控之下，但只要他們不暴露自己作為界域能力者的身份，他們的自由就不會被限制。”

“其次，我們有專門的研究處，但絕對不會干活體解剖這種事情。所有對于界域能力的研究都是符合倫理的。如果你的界域能力也是相關類型的，或許你也能申請加入。”

就在煙驀波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韓青突然變得肅殺。

“但是，如果你想用界域能力干壞事，或者想主動暴露我們的存在，我保證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會的，我不會的！”煙驀波連忙說道。就在這時，他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等一下，韓青姐，如果我不是界域能力者，你跟我說這么多，不會事后要滅口吧。”

聽到煙驀波的話，韓青再次露出了那讓煙驀波感覺上當受騙的笑容。

“怎么會呢。”她一邊說著一邊查看起石片的結果，“我們可是正義的……”

話音未落，她愣住了。煙驀波眼看著韓青的視線在自己和那白色石片上來回掃視，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你還真不是界域能力者啊？”她說出的話讓煙驀波也震驚了。自己這個透視能力難不成還真是眼睛病變了？

不過韓青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情況。不就是誤判嘛，那種動完手術突然獲得特殊能力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走到煙驀波面前，雙手輕輕抵在他的兩側太陽穴。

“抱歉了，小煙，是我的錯。”她一邊說著，一邊發動了自己的能力。

煙驀波只覺得一股詭異的腦霧感洶涌襲來，他立刻便意識到了韓青那些笑容背后的深意，以及她為什么敢毫無保留地把潛守者的事情告知自己——她有抹去記憶的方法！

煙驀波立刻猛烈地掙扎起來。他腦中有關方才一切的記憶在迅速模糊，連帶著自己反抗的力量也被削弱。

他嘗試抵抗這種擦除的感覺，但韓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事的，就忘掉吧。”

伴隨著腦中嗡的一聲，煙驀波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