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游天的決定后，煙驀波立刻開始行動起來。只見他來到一堵墻前，東敲一敲，西敲一敲，而后伴隨著巨石移動聲，他們面前便出現了一條甬道。

見煙驀波開門如此輕松愜意，游天有些自我懷疑。他明明也花了幾十分鐘在這墻面上敲敲打打，可什么反應都沒有。

“這墻的機關在哪？”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在墻后。”煙驀波挑了挑眉。

游天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自我勸慰似地搖搖頭，走到了甬道前。這通道的寬度也是只夠一人通行，里面漆黑一片。

“你先走。”煙驀波朝通道內指了指，“這個石迷宮里的每條通道，每次只能通行一個人，并且通行后整個迷宮就會開始移動改變。到達下一個石室后等我一下，我找別的路過去。”

游天沒有異議，他迅速進入了通道之中，不斷前進。在拐了三四個彎后，他落到了一間新的石室之中。游天環視了一下，再次看到了石刻壁畫。只不過這次，壁畫有三幅，分別在相鄰的兩面墻和地板上。

趁煙驀波還沒來，游天記憶起壁畫的內容。這次的三幅壁畫都是風景畫，其中一幅是無垠的荒漠，一幅是高山深谷，還有一幅最為奇特，像是一座未來都市。他嘗試靠近每一幅壁畫，但并沒有出現像第一個石室里那樣的情緒波動。

“有趣。”游天心道。

幾分鐘后，石室的天花板上緩慢打開了通道口。煙驀波從里面跳下來，撣了撣身上的灰。他掃視了一眼三面帶有壁畫的墻，而后走到那畫著都市的墻前，對著某個地方輕輕一摁，石壁便移動露出了道路。

“請~”煙驀波站在門口，彎腰裝起了招待員。游天微微一笑，在經過他時也微微彎腰，并說了聲謝謝。

他一踏進甬道，身后的墻壁就開始閉合。恐怕這便是白硯秋與他分開時的情況。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里，兩人重復著這樣的行為：煙驀波找到正確的道路打開，游天通行到下一個石室，而后煙驀波再走隱藏通道與他碰面。

在橫向走過不知道多少個石室，往下跳了五層后，游天發現了一些規律。他發現，在正確道路上的石室里都有石刻壁畫，并且其中一幅所在的墻面便是通往下一石室的入口。

這些壁畫的主題不一，場景不一，甚至連時間也不一。有時候會刻畫某個人，有時候則是單純的風景畫面，彼此之間似乎沒有直接聯系。除此之外，并不是所有石室里的壁畫都會讓他產生情緒，但只要是那些讓他出現如幸福、悲傷、憤怒甚至是莫名其妙愛意的壁畫，都指示著正確的道路。

游天也抽空問了問煙驀波是否同自己一樣受到壁畫的影響。后者回答確有此事，并且他受到影響的次數比游天更多。兩人于是開始統計自己產生情緒的類型，而后驚奇地發現他們的感受相當一致。

“這墓室的主人絕對有點心理問題。”在兩人齊齊被一幅白霧迷茫的壁畫勾出極端的痛苦情緒后，煙驀波忍不住吐槽道。

游天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壁畫上的白霧也讓他聯想到了墨無涯。回憶起韓青說的，那觀星者能夠通過通曉古今，他突然有了個荒謬的想法。

“該不會這些壁畫都是未來的畫面片段吧？”

幾乎是下一秒，他便否決了這個念頭。這些畫的時間跨度有近百年，沒有人能看到那么遙遠的未來。

在落到第七層后，游天發現石室的面積明顯變大了。煙驀波鉆出通道后也說道：“我們已經來到了最底層。這里的石室道路是穩定的，之后可以一起前進啦！”

這自然是好事，畢竟從最外層到第七層，游天像散步一樣走了一路，而煙驀波一直在穿梭各種小通道里。雖然后者的臉上看不出什么不滿，甚至越走越興奮，但游天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在兩人共同前往最后的終點、煙驀波好奇地打聽游天能力時，正是因這種淡淡的歉疚感，游天毫不遲疑地回答了他。

“絕對平等？！”煙驀波大吃一驚，“這能力怎么聽著這么……正義？雖然在打比自己強的敵人時好像很厲害，但在面對那些不如自己的敵人時不會很吃虧嗎？不過也可以選擇不開就是了。”

游天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露齒一笑。

“真正強大的人不在于絕對力量的高低，而是對自己力量的熟悉。突然擁有超過自己極限的力量，往往也意味著失控。這也是一種劣勢。”

煙驀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惜了。”游天一眼便知道煙驀波并沒有徹底理解這句話，“要不是此刻黑域抑制了我的界域能力，你可以直接體會體會。”

聽到自己可以共享游天的力量與速度，煙驀波眼睛咻的一下就發亮了。

“記下，我記下了！”他聲音都拔高了，“等你恢復界域能力以后，一定要讓我體驗體驗！”

看著煙驀波期待的樣子，游天也只能答應了。

第七層依然有壁畫，但每個石室只有一幅。壁畫的內容也不再是什么具體的事物，而是間斷而無序的線條。游天在心里默記著這些畫面，但不論他將不同石室的線條如何重疊，亦或者減去，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兩人來到第四個石室時，煙驀波停住了腳步。

“我們到了。”他的聲音里帶著難掩的興奮，邊說邊來到最后一面刻著壁畫的墻前，將雙手齊齊摁了上去。

只見以他的手為中心，石壁宛若海浪一樣由小到大掀起了石浪。游天見狀，立刻戒備起來，但煙驀波卻讓他放心。伴隨著石浪越來越波瀾，一個通道逐漸在煙驀波手按下的地方出現。過了約莫五分鐘，石壁才停止了涌動。

而那通道也穩定了下來。

此刻，在煙驀波眼里，那通道的正中央一片漆黑，正如他在地上窺看石迷宮一樣。某種能力隔絕了他的探查，但這種隱藏讓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什么。

幾乎是下意識地，煙驀波走進了那條通道。

游天見狀，立刻跟上。就在他越過煙驀波眼中的那片漆黑后，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界域能力恢復了。不僅如此，許多道金色流光也從周圍的石壁上涌出，匯集到了他的杖刃之中，讓它重新變得光彩熠熠。只不過通訊信號依然沒有恢復。

游天被這突然的變化分散了一下注意力，沒看到面前急停的煙驀波，險些撞了上去。緊急站定后，他才發現兩人已經來到了一個新的石室之中。不同于沿途的方形，這是一個半球形的石室，像是愛斯基摩人會搭的雪屋。

石室并不大，直徑怕是只有五六米，并且也沒有任何裝飾品，以至于任何進來的人，目光都會天然被位于正中央的那石棺吸引。那是一個由整塊巨石雕成的粗糙石棺，表面看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像一個大長方形盒子一般。

但便是這樣一個石棺，讓煙驀波望著失了神。游天注意到了煙驀波的不對勁，他連忙呼喚對方的名字。煙驀波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他的身體猛地一抖，往后退了兩步。

“你看到了什么？”游天疑惑地問，畢竟在他眼里，這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棺材而已。

“里面裝著黑暗。”煙驀波深吸了一口氣，給出了答案。

方才進入這個石室時，煙驀波一直沒有關閉自己的能力。正因如此，當他的視線落到石棺之上時，自然而然便穿透了它，看到了那被埋葬的東西。煙驀波本以為自己會看見骸骨，再不濟也是一些隨葬品。

但他錯了。

他看到了一團詭異的黑。

沒有光照而導致的黑，是某種意義上的視而不能見，只要給予光，便會被驅散。但那石棺中的黑暗卻是具體的。它有邊界，有體積，甚至在不斷地運動著。但它又是那么極致，仿佛在空間里挖出了一塊缺口一般，讓人本能地畏懼。

看著那團黑暗，煙驀波的心跳都開始不自覺加速。他的穿透能力在這團黑暗面前完全失效，反而像被黑洞捕獲的光一樣，視線被它牢牢抓住，以至于身體都逐漸失去控制。

還好游天及時發現異常，并打斷了他的能力使用，這才讓煙驀波恢復了過來。

“黑暗？”游天不解。

煙驀波點點頭，他下意識將避開了石棺的方向。但就在他想要向游天解釋那黑暗究竟是什么時，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好在游天有更在意的事情。他問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沒事，先不管那些事情。驀波，這個石室有離開的路嗎？”

游天的提問讓煙驀波猛然清醒。他立刻調動能力探查了四周，卻發現自己只能看見這個半球形石室之內的事物，因為通道里的那片黑暗實則是一個小型球形黑域的一部分，而這個球形黑域正好套住了這個墓室。

他找了兩圈，也沒有看到出口，只能搖搖頭。但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吞了口口水，視線緩緩移向那石棺。

游天幾乎秒懂他的意思。這個墓室沒有出口，唯一有可能能讓他們快速離開的，便是那石棺。他幾乎是立刻開始思考，倘若石迷宮的能量耗盡后開始崩塌，肖玄鵠能不能來得及將他們兩人和白硯秋都救出去。

但想到肖玄鵠的能力載人時需要讀條，并且這個墓室的空間極小，恐怕傳送成功前，自己和煙驀波就會被壓死在這里。

“我可以打開這個石棺，但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天哥，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煙驀波的話把游天從亂飛的思緒里拉了回來，但也讓游天想起了秦冥鴻對這個墓的形容：“不知道地點，不知道年代，甚至不知道埋著誰。”

通過煙驀波的話，他知道了這個墓誰都沒有埋。但他并沒有親眼所見。

“打開它吧。”游天走到煙驀波身邊，嘗試用這種方法給這個青年人一點勇氣——他看出煙驀波有些害怕那石棺里的黑暗。后者果然因他的靠近而平穩了一些呼吸。

煙驀波把手放到石棺上，看了一眼游天，似乎在做最后的確認。游天堅定地點點頭。隨后，煙驀波深吸了一口氣，手上一用勁，竟然真的將那一看就極重的石棺棺蓋猛得推開了。

只見那黑暗立刻活躍起來，從石棺中猛地涌出，將來不及躲避的兩人吞沒其中。就在被那黑暗籠罩的一瞬間，游天理解了煙驀波的恐懼。

因為那黑暗深邃至極，沒有了維度，抹除著埋沒其中之人存在的意義。

在吞噬兩人后，那團黑暗似乎獲得了什么強大的力量。它猛地膨脹開來，將這個不大的墓室瞬間填滿。倘若有人從高處看，必然會覺得這個世界出現了漏洞，在三維的空間里多了個不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近似二維的黑洞。

但這膨脹并沒有持續太久。幾十秒后，黑暗便開始向內坍縮，不斷地凝成一個點，直至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整個石迷宮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運作，仿佛被抽取了動力一般。而后，伴隨著各種轟隆巨響四處而起，這個突然出現的石迷宮，也開始突然地、自內而外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