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提伯的進攻下,薇妲投向火線的魔方炸彈紛紛被攔截。死區終于出現了大范圍的缺口,執行者們得以沖破封鎖,護到了白硯秋等人身側。
在一眾沖鋒的戰士里,周清玄尤為突出。只見他左手對著幾個黑袍人隔空一抓,他們便猛地撞到一起,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所鉗制。這些黑袍人嘗試掙脫,但彼此之間的引力極強,讓他們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周清玄的右手一握,引來無數殘垣斷壁朝他們飛來,將他們擠壓埋葬。
便是在如此霸道的能力之下,墨無涯的信徒們節節敗退,鮮血與哀嚎聲四起。
論戰斗能力與戰斗經驗,身經百戰的執行者們自然是強于對方的。在兩大副指揮的帶領下,他們很快肅清了敵人。安提伯也看到了受傷的游天,將他帶回執行者的保護圈中。
此刻,他們四周已經沒有一個黑袍人還在站立,戰場一片死寂。那阻滯墻已經緩步推進到他們身前,哪怕墨無涯再次釋放白霧,也無法再將他們包圍。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感到輕松。
相反的,他們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所有人之中,游天最先捋清了不對勁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在死區被突破之前,墨無涯分明有充分的時間再次釋放白霧包圍白硯秋等人,但他只是在裂隙那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信徒進攻,哪怕他們的攻勢被副指揮壓制也沒有再出手。
難不成是煙驀波的那道墨影傷到了他?不對,如果墨無涯真的被那墨影傷到了,按照他的性格,應該會立刻離開,而不是繼續戰斗。
那他又在等什么呢?
“安指揮,周指揮,我們先走?!?/p>
“快速撤退!”
游天的話和通訊器那頭雷鎮岳的命令幾乎是同時響起。在場的眾人反應迅速,立刻朝著后方撤離。但他們只走了幾米,異變陡生。
只見在斯達爾斯戰場之上,所有已經倒地的黑袍人突然爬起。他們宛若提線木偶一般靜靜地站著,只看上一眼,便讓執行者眾人遍體生寒。更為恐怖的是,他們身上的創口突然涌出濃重的白霧,此起彼伏地聯結著,以極快的速度將所有人包圍了起來。
由于很多黑袍人倒在阻滯墻后,白霧只受到了部分場域型防御技能的削弱,依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涌蔓延。盡管位于后方的雷鎮岳和荊楚立刻注意到了這個變故,金色流光幾乎是在白霧出現的一瞬間就調轉方向,回身掩護執行者們,但僅憑他一人之力,依然無法為眾人開出道路。
并且,由于金色流光的缺失,阻滯墻的效果也大打折扣。此時墨無涯終于再次現身,他的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自信。一旁的舟曲卷看到面前的景象,邀功般地說道:“首領您看,這下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了?!?/p>
“你做得很好,等結束后該賞?!蹦珶o涯對此很是滿意,他的雙手再次凝聚起白霧,涌向戰場上那變弱了的阻滯墻。丹尼爾盡管傷勢未愈,也伴隨著白霧一起前進。他來到阻滯墻前,發動自己的能力,與白霧一起攻擊。
由于阻滯墻是諸多界域能力者的能力的產物,丹尼爾的能力使他可以通過攻擊這堵墻,直接傷害那些造墻的執行者。盡管這種傷害被分散開來,但配合白霧的撞擊,包括雷鎮岳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壓力。
可他們必須頂住。如果阻滯墻消失,在戰場上的眾人便會腹背受敵,到時候定然要全軍覆沒。
“這陷阱可真是致命。”雷鎮岳加大了自己的能力,這樣能減少所有人的壓力。他看著被霧氣籠罩的斯達爾斯,只能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到那些執行者身上。
只要他們能將白霧開出一道口子,那就還有生機。
此刻,在白霧之中,那些死而復生的黑袍人也開始了行動。他們如提線木偶般開始對著執行者們進行攻擊,混雜著逐漸壓下的白霧,眾人只覺得大難臨頭。
但沒有人放棄。既然他們都是攻擊型界域能力者,沒辦法防御,那便以攻為守,用戰斗拼出生路。各式各樣的攻擊招式從撤離的隊伍中爆發而出,在空中與敵人的進攻猛烈碰撞,勢均力敵,竟然真的將大部分傷害卸開了。
周清玄也不斷地調整引力的方向,用各種殘垣聚合而成的護盾擋掉攻擊。
“游天,你有辦法打開一條路嗎?”安提伯一邊用槍攻擊那些黑袍人,一邊問道。他知道如果不撕開白霧,即便他們能阻擋所有進攻,最終也會被白霧消滅。而在場所有人中,如果說哪個人有能力擊碎它,那非游天莫屬。
游天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他的杖刃上附著荊楚的金色流光,倒是可以在白霧上劈開裂痕,再用燧發槍將這些裂痕擴大并擊破。但方才,他為了一擊退敵,使用了燧發槍的炸膛發射,此刻那把精致的火槍已經有不少部位出現了損傷。
他只剩三發子彈了,而這遠遠不夠擊破這連綿的霧氣。
游天只覺得所有的希望都被斷絕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再無其他辦法。于是,他在掩護下沖到了白霧之前,手中的杖刃金光大盛。游天用盡一切力量,竭盡所能地劈砍、戳刺白霧,在它之上留下了一道道極深的裂痕。
他一直舞動到金光消散,手中的杖刃不再能對白霧造成傷害,而是穿過它時方才停止了攻擊。而后,他深吸一口氣,掏出燧發槍,將槍口抵在那最大的裂隙之上,祈禱著自己能在三發之內破出通路。
“等等!”一聲虛弱的呼喊傳進了游天的耳朵之中,讓他停下了本要扣動扳機的動作。那是煙驀波的聲音。
只見原本失去意識的煙驀波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此刻,他正被肖玄鵠和龍伏攙扶著,很是虛弱。游天立即來到他身邊,他知道這個少年曾創造奇跡,將他從黑域里帶出,又湮滅了墨無涯的白霧一次。這時候叫住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天哥,對我使用你的能力。”在游天來到身邊后,煙驀波對他說道。游天盡管不解,但一瞬也沒有遲疑。白色的鏈狀虛影從他的心口出現,徑直連接上了煙驀波的心口。
在能力發動的一瞬間,游天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近乎腰斬,并且巨大的精神壓力猛烈襲來,讓他頭疼欲裂。那是一種頭腦過載后疲憊至極而引致的疼痛,難以緩解。
他看向煙驀波的雙眼里多了一絲敬佩。這份疼痛已經被他分擔了一半,但依然難以忍受,他無法想象方才煙驀波有多難熬。就在游天想要詢問下一步做什么的時候,煙驀波握上了他拿著燧發槍的左手,并且抬臂,帶著他瞄準了白霧。
“發動我的能力吧?!睙燆嚥ㄌ嵝训?。
游天心念一動,他眼前的景象便登時大不一樣。只見那原本迷蒙的白霧變得銳利,數十萬道鋒利的蒼白絲線狀能量構成了它,密密麻麻地編制出了這場霧靄。他先前的劈砍所鑿出的裂隙,斬斷了一部分蒼白絲線,確實給原本密不透風的能量網擊出了致命破綻。
那破綻非常之小,如果不是煙驀波能力的幫助,游天完全無法發覺,或許對著所有裂痕清空燧發槍所有的子彈,都無法真正打到它。但此刻,他共享了煙驀波的視野,看到了那生的唯一希望。
盡管對著白霧發動能力,讓游天頭腦中的脹痛不斷加劇。他能感受到緊貼著自己,與自己共同握槍的煙驀波呼吸的加重,身體的顫抖,顯然對方也與自己一樣在勉力支撐。
“我看到了?!彼p聲回應著煙驀波。周圍的執行者看到這一幕,也紛紛投來了期望的目光。他們哪怕不知道這是在干什么,也不太認得煙驀波,但他身邊之人可是游天,是執行者最強的存在。他們一定能拯救自己。
通過白霧共感的墨無涯也看到了這一幕。他一下就認出了這個一出場就將自己的白霧侵蝕得一干二凈的少年,在看到他和游天對著自己的白霧舉起燧發槍時,下意識瞳孔驟縮。
“快給我殺死他們!”他對阻滯墻后的白霧的控制力度多少也受到了點削弱,因而無法直接讓白霧崩塌埋葬他們。伴隨著他的怒吼,所有白霧里的黑袍人宛若打了雞血一般不要命地展開攻擊。他們哪怕會因進攻而失去被白霧勉強拼上的肢體,或者再次崩裂傷口,鮮血四溢,也義無反顧地轟擊著執行者們。
“煩死了!”周清玄看著四周宛若放煙花一般飛向他們的各種攻擊,大吼一聲,無數殘破的建筑碎片在他的控制下撞上那些攻擊能量,爆炸的光芒讓所有人都失明了片刻。
安提伯的幽靈部下們也紛紛騰空而起,用自己手中的刀卸開攻擊。所有執行者們都竭盡全力,勢必要為游天和煙驀波制造完美的射擊空間。
而他們也沒有辜負眾人。
燧發槍的槍口直指那唯一的破綻之處,游天和煙驀波一同扣下扳機。已經殘損的燧發槍口再次射出金色的流光子彈,直沖那白霧而去。
眾人只見那流光子彈在撞擊的瞬間化為千百道金色流光,嚴絲合縫地侵入著構成白霧的蒼白能量,絲毫沒有受阻,不斷地往深處、往遠處沖擊,將原本純白的霧氣一角染成了燦燦的金色。
在那金色的力量速度減緩時,又是兩枚流光子彈從槍口爆裂而出。它們為已經深入的金色流光注入了更加強大的推動力,讓它們再度,不,甚至更加洶涌地破壞著白霧的構造。
游天手里的燧發槍已經徹底報廢,但他卻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旁人并不能看清此刻白霧內正在發生的事情,但他卻憑借著煙驀波的能力看到了那些寸寸斷裂的白色能量。
伴隨著一陣刺目的金色暴芒亮起,他們竟然真的只靠三槍,便將那霧氣轟出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在缺口出現的一瞬間,荊楚的金色絲線和一張畫著璀璨太陽的畫作便來到了他們面前。金色絲線穿透那張繪畫,在一瞬之間光芒大盛,強大了數倍,竟靠著一己之力將有復原之勢的白霧拖住了。
與此同時,在場的執行者們開始一個一個消失,只在原本站立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顆顆小石頭。執行們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他們看到石頭的瞬間,就知道這是來自藏霖的援助。
短短幾息之間,白霧中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只剩下了斷后的游天、安提伯與周清玄。他們默契地朝著白霧揮了揮手,而后也咻得一下消失,只落下三枚小石頭,宛若對敵人赤裸裸的嘲諷。
墨無涯此刻臉色極差。但他并沒有發怒,只是遠遠地望著伴隨著金色流光的匯入而再次強大起來的阻滯墻,以及墻后遠處山坡上,那位于旅館頂層的雷鎮岳與潛守者眾人。
相比之下,舟曲卷則是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樣。他的謀略能力與預見能力相結合,敵人從未能夠在他的陷阱里全身而退。但今天,他們損失了大量的信徒,卻對潛守者一點實質的殺傷都沒有造成。
舟曲卷先是憤怒,極端地憤怒,而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朝墨無涯跪下。
“首領恕罪,首領恕罪!”
他的聲音害怕得顫抖,但墨無涯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責怪他。相反的,他甚至親自扶起了舟曲卷。
“你有什么罪呢?”
這句話不僅是舟曲卷沒想到,剛剛趕來的丹尼爾眾人聽聞,也驚呆了。玄璣本來已經做好了把這個平時神叨叨的家伙變成灰的準備,但聽墨無涯的意思,他折損了我方這么多信徒,居然沒罪?
“你不僅無罪,還有功?!蹦珶o涯的臉色恢復了往日的淡漠,但嘴角卻掩著笑意,“我看得很清楚,今天的失敗與你無關,全因對面的那個少年。他兩次消解了我的白霧,才讓對面能安然撤離。曲卷,你看到的未來里有他嗎?”
聽到墨無涯這么一問,舟曲卷渾身顫抖了一下。他確實發現,在這次謀劃對潛守者進行誘擊的時候,每一步都略有偏差,并且那偏差皆來自于這個少年。舟曲卷所看到的未來里并非沒有他,但煙驀波并沒有在預見的畫面里展露任何能力。
他本以為,這就是個連界域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但如今看來,他不僅有,甚至很強。
“首領,我看到了他。但我能力不足,沒能發現他的能力?!敝矍眍澛暬卮鸬?。
墨無涯想到了什么,他沒再說話,而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五年,他為了破解秦冥鴻的預言,尋找了整整五年的辦法。
或許是上天眷顧他,在他路過西陸荒漠里的一個小鎮時,他遇到了舟曲卷。這是他見到的第二個有預言能力的人,盡管只能看到最多幾個小時后的未來,卻也十分強大了。
他將其收入麾下,一邊使用他的能力為自己的出行掩護,一邊研究起預言是否能夠被扭轉。可惜的是,舟曲卷追隨他后,所做的計劃一次都沒有出錯。
但是今天,舟曲卷卻失敗了。盡管墨無涯折損了許多信徒,但他覺得這一切值得。因為他看到了那個少年,那個出現在了舟曲卷的預見之中,卻如燈下黑一般不被看到,最后居然扭轉了結局的少年。
不論他是怎么做到的,這是墨無涯第一次看見有人成功改變了預言者口中的未來。對于他來說,這便是希望。
“先撤退吧?!苯K于,墨無涯止住了笑。他下達了離開的指令,祝九迅速應下,在白霧里劃出一道道空間裂隙。所有受傷但仍然存活的黑袍人都通過裂隙離開了斯達爾斯,祝九最后看了一眼燃燒的戰場,關上了所有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