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露臺靜靜地吹了一會風。煙驀波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方才的對話,游天則默默陪伴著他。一直到太陽完全隱入西山,將漫天都染成血紅一片后,游天這才站直了身體,準備離開。
“我剛剛接到雷首領的消息,目前鎮上所有居民都完成了安置。他們大部分都在學校里,少部分則安置在旅館。”在離開前,游天向煙驀波說道,“我估計明天,組織就會對他們的記憶進行調整了。所以,如果你想和朋友們聊點什么,今晚可以放開了聊。我會交代下去,給你進出安置處的通行權。”
煙驀波向游天表達了感謝。
“那,他們的記憶會被調整成什么樣?我的母親也在其中嗎?”
“大概會被調整為燃氣管道爆炸或者地震之類的自然災害吧。”游天回答道,“這不是我的領域,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至于煙若女士,執行者的家屬享有知情權,但同時也有保密義務。別擔心,我們會有專人和她溝通。”
“謝謝你,天哥。”煙驀波再次由衷地感謝游天。他的提醒和幫助全都恰到好處地切在煙驀波此刻的需求之上。
游天不在意地揮揮手,提醒煙驀波這兩天好好休息后,便跳下露臺,消失在他面前。
當整個天空都進入藍調時刻時,煙驀波也離開了露臺。他直接來到了旅館的一樓,此刻餐廳里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鎮上的居民。
讓煙驀波驚喜的是,一進餐廳,他便看到了謬家和葉家。兩家的大人們正坐在同一張桌上吃著飯,聊著天。看他們的表情,似乎都為彼此能安然無恙而高興。而在另一張小桌子旁,謬木正靠著墻壁自閉,葉羽衣則一臉煩躁地大力摁著手機。
“謬木,羽衣。”煙驀波悄悄來到兩人身邊。葉羽衣聽到他的聲音,立刻驚喜地呀了一聲,然后迅速把煙驀波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一旁自閉的謬木也轉過頭,看到煙驀波,立刻撲進他懷里哇哇哭起來。
“煙仔,你說我今天怎么這么倒霉啊嗚嗚,本來攤子莫名其妙冒出死魚就快把我嚇死了,結果回家不久,鐘塔就塌了。那聲音真的很嚇人,要不是我拉著家里人跑得快,我們就要被壓死了嗚嗚嗚。你說斯達爾斯惹誰了嗚嗚怎么有人來這里搞恐怖襲擊啊。”
煙驀波輕拍謬木的后背以示安慰,但葉羽衣可沒這么好的脾氣。聯系不上親哥,她本就煩躁,聽到謬木越哭越大聲,更是讓她的無名火往上撞。于是,她直接給了謬木一個爆栗,讓后者生生止住了哭泣。
“斯達爾斯被襲擊又不是只影響你一個人,都哭多久了還在哭!要堅強!”葉羽衣恨鐵不成鋼地教訓了一通謬木,而后又看向煙驀波。她將后者從頭到腳全都檢查了一遍,見對方除了臉色略微有些憔悴外沒有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驀波,你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嗎?”她想到了自己早上遇到煙驀波時,對方正火急火燎地往鎮中心跑,“你早上是去鐘樓那塊了吧。有看見是什么事情嗎?”
煙驀波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對朋友們說出真相。
“我離開鎮廣場的時候,襲擊還沒發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謬木突然擠了過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界域能力者!他們真的存在!”
煙驀波倒不意外自己這個朋友聽說過界域能力者,畢竟他一直是一個重度互聯網愛好者,看過這些傳說不足為奇。于是,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里,他和葉羽衣一起安靜地聽謬木介紹界域能力者、潛守者等事情。
當然,他的解說都是基于互聯網上的瞎編亂造,可以說和真正的界域能力者、潛守者毫不相干,但這不妨礙謬木將這些故事講得極為精彩,讓煙驀波和葉羽衣聽完都有些意猶未盡。
半個小時后,謬木一臉嚴肅地總結道:“總之,這只是一個開始,世界末日就要到來了。”
葉羽衣的笑容開始皸裂。
“果然,你還是那個瘋狂的末日愛好者。”她嘆了口氣,似乎為剛才自己居然真的信了謬木的鬼話而無地自容。
煙驀波倒是對這個推斷很感興趣。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斯達爾斯的事情只是開始。或許正如謬木所說,哪怕不是世界末日,也有什么大的要發生了。
但這并不是他現在要去思考的。煙驀波晃了晃腦袋,把這個念頭趕了出去。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的思緒已經夠混亂了。不過和朋友們待在一起的這幾十分鐘,讓煙驀波的心平靜了不少。他想到了游天所說的那句話:不要只為了復仇而前進。
“或許守護重要的人,會是天哥認可的目標吧。”煙驀波心想。
三人又聊了一會,煙驀波便感覺到困意襲來。此時餐廳里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葉羽衣和謬木都看出他們這個小伙伴的疲勞,便催著他趕緊睡覺去。于是,煙驀波告別了兩人,離開了餐廳。
在他走后,謬木的笑容立刻消失,轉而變成了擔憂。
“你說煙仔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看他一晚上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是啊。”葉羽衣想到晚上煙驀波時不時發起呆的模樣,也有些擔心。“你說,他不會是被今天的事嚇到了吧。”
謬木做出捋胡子的動作,雖然他并沒有胡子。
“不像,他可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謬木想起早上發生在集市的種種,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你說,煙仔不會是界域能力者吧。”
這下葉羽衣也來了興致:“怎么說?”
謬木便把早上的事情跟葉羽衣完整地說了一遍。而后,葉羽衣也把自己偶遇煙驀波的事情分享了一下。兩人這么一對,發現時間還真能卡上。
“那就對了。”謬木再次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肯定就是界域能力者,著急去鐘樓應該是為了追早上毀了我的魚的壞人。那他應該也參與了今天的戰斗,難怪看他臉色有些差,肯定是消耗過度了。”
“那他晚上為什么不跟我們說呢。”葉羽衣問。
“或許他不知道怎么開口吧。”謬木對此倒不是很在意,“漫畫里很多超級英雄獲得能力后,也會對親人隱瞞這件事。”
“你說得對。”葉羽衣難得贊同自己這位不是很靠譜的小伙伴,“不過他晚上來找我們,肯定是希望能從我們這里得到力量。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小煙什么都沒說,但我們以后一定得多顧著他。等信號恢復了,我也得聯系我哥,讓他找機會和小煙談談。”
在達成共識后,這兩個年輕人的眉頭都舒展開了。他們又聊了幾句,而后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于是告別彼此,回到各自的安置處休息去了。
煙驀波回到房間時,窗外已經是一片昏暗。
漫天的繁星開始顯蹤,煙驀波來到陽臺,靠著欄桿,看星河的流轉。他的大腦里又不自覺地浮現出在與那神秘人對視后,被拋到宇宙邊緣時所看到的場景。
無數的繁星在爆炸中誕生,又在白色烈焰中寂滅,最后化為無。它們以某種規律運行著,永不止息。那些墨色物質,也因這些規則而獲得了形態,大到整顆星球,小到基本粒子,都是墨色與規則的結合。
便是在看到這一幕后,煙驀波的能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他從原本簡單的看穿事物結構,升級為了能看到規則,以及那些受影響的墨色物質。甚至在回到那木屋后的短暫時間里,他的力量甚至能夠讓他隨心意改變規則與物質,進而影響現實。
便是借由這種能力,他只是在腦中回憶斯達爾斯,便將自己與游天帶回了小鎮。
在回到斯達爾斯后,這種能夠操控萬物的力量不僅迅速流失,還反手抽干了他本身的能量,讓他一度陷入昏迷之中。很顯然,這是那位牧場小屋的主人給予自己的幫助,在回到現實后,他收回了這份力量。
煙驀波并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幫助自己。但那短暫的能夠控制現實的體驗,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煙廷常跟自己說的那些傳說故事。那是不能被記錄下來,只能口頭傳述的故事,有關一位古老但無所不能的觀星者的故事。
“或許,是那位斯達爾斯先祖留下的力量,庇護了自己吧。”煙驀波想到了那個埋葬著黑暗的棺材,自己也是在開啟后才進到了那片草甸牧場。或許那個祖先并沒有逝去,而是厭煩了現實的生活,所以才在時空中制造了一個完美到都有些不真實的空間,隱居于此。
“如果真是這樣,”煙驀波心想,“那還真是符合一位斯達爾斯人的作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