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火車站人流如潮。楊語嫣緊了緊鴨舌帽，再次確認口罩戴得嚴實。在她身旁，陸明遠穿著借來的牛仔褲和連帽衛衣，活像個普通的大學生——如果不算他死死攥住她衣角的手和發白的指節的話。
“放松點，“楊語嫣低聲說，“沒人會在這里攻擊我們。“
陸明遠的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候車大廳高聳的穹頂：“這...這是凡人建造的？沒有使用任何浮空符？“
“鋼筋混凝土而已。“楊語嫣拉著他穿過安檢，修真少年對傳送帶上的行李表現出極大的警惕，差點拔劍相向。
星隕獸的問題更棘手。這個大家伙在楊語嫣的命令下縮小到狼狗大小，偽裝成一只“稀有品種的松獅犬“，但那雙發著微光的青焰眼睛還是引來了不少注目。幸好檢疫證件是楊語嫣托縣里的老同學幫忙偽造的，勉強蒙混過關。
“G1374次列車開始檢票...“
廣播響起，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檢票口。陸明遠被裹挾其中，臉色煞白：“這些人...都不保持安全距離嗎？“
“歡迎來到中國春運。“楊語嫣苦笑著抓緊他的手，生怕被人流沖散。
當他們終于找到座位時，陸明遠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僵硬地坐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劍柄——那把斷劍被楊語嫣用高爾夫球袋偽裝起來。
“喝點水。“楊語嫣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陸明遠謹慎地嗅了嗅，才小口啜飲：“如此純凈的靈...呃，水，在人界很常見嗎？“
“這叫礦泉水，五塊錢一瓶。“楊語嫣忍不住笑了，“等會兒還有更讓你驚訝的。“
列車啟動的瞬間，陸明遠差點跳起來。他緊抓扶手，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嘴唇微微發抖：“這金屬地龍...速度堪比御劍飛行！“
“這叫高鐵，時速三百公里左右。“楊語嫣指向小桌板上的礦泉水瓶，“看，水幾乎沒有晃動，比御劍平穩多了吧？“
陸明遠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壓低聲音：“這法器消耗何種靈石？造價幾何？若玄天宗能引進幾輛...“
“這不是法器，“楊語嫣忍俊不禁，“這是科技產物。呃...相當于你們那邊的機關術？“
“機關術？“陸明遠一臉難以置信，“墨家的木牛流馬我見過，跟這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他們的對話被推著餐車的乘務員打斷。陸明遠看到穿著制服的空姐，立刻正襟危坐，小聲問：“這位飛行侍女是何境界？為何感知不到她的靈力波動？“
楊語嫣憋笑憋得肚子疼：“她只是普通工作人員。要份盒飯嗎？“
當紅燒牛肉盒飯擺在面前時，陸明遠的表情就像看到了煉丹爐里蹦出只兔子。他學著楊語嫣的樣子掰開一次性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中。
“這...這味道！“他眼睛瞪得更大，“沒有靈氣的食材竟能如此美味？凡人廚藝已臻化境？“
“料理包而已。“楊語嫣笑著搖頭，“等到了成都，帶你吃真正的火鍋。“
列車飛速行駛，窗外的風景從平原逐漸變為丘陵。陸明遠終于放松下來，開始對現代世界表現出孩子般的好奇。他對座椅調節按鈕研究了十分鐘，又對前排乘客的iPad表現出極大興趣——尤其是看到對方在玩《植物大戰僵尸》時。
“這留影法器竟能容納小型幻陣！“他驚嘆道，“那些僵尸雖然粗糙，但確實是陰氣所化...“
楊語嫣趕緊捂住他的嘴：“小聲點！“
午餐后，陸明遠開始打坐調息。楊語嫣則拿出手機搜索峨眉山的旅游攻略。奇怪的是，每當她使用電子設備時，屏幕就會輕微扭曲，尤其是當她情緒波動時更為明顯。
“靈氣干擾...“她嘀咕著，起身去衛生間。
狹小的空間里，楊語嫣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那些金色紋路已經褪去，但仔細看還能發現皮膚下若有若無的光暈。她嘗試集中注意力，想象靈氣在體內流動——很快，掌心浮現出淡淡的金光。
“成功了！“她小聲歡呼。與之前被動觸發不同，這是她第一次有意識地引導體內能量。
鏡中的影像突然扭曲，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場景：云霧繚繞的山巔，一座古老的寺廟，門前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祖父楊懷山！老人似乎在等她，手中捧著個發光的物件。
“爺爺？“楊語嫣伸手觸碰鏡面，影像卻突然消失，只剩她驚愕的面容。
她急忙沖出衛生間，差點撞上等在門口的陸明遠。
“怎么了？“少年扶住她搖晃的身體，“你臉色很差。“
“我看到了...算了，可能是幻覺。“楊語嫣搖搖頭，“快到成都了，我們得規劃一下路線。“
回到座位，她攤開旅游地圖。峨眉山景區面積154平方公里，主峰萬佛頂海拔3099米。如果星核碎片真的在那里，無異于大海撈針。
“星隕獸能感應到具體位置嗎？“她小聲問。
陸明遠搖頭：“距離拉近些或許可以。現在只能確定在西南方向。“
列車廣播announcingtheupcomingarrivalinChengdustartledthemboth.窗外，城市的天際線逐漸清晰。高樓大廈如森林般聳立，陸明遠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么多懸空樓閣？凡人如何上去？“
“電梯。“楊語嫣開始收拾行李，“就像...呃，自動升降的梯子。“
陸明遠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成都東站的人流比小城火車站多了十倍不止。陸明遠緊跟在楊語嫣身后，寸步不離，而偽裝成狗的星隕獸則警惕地嗅著空氣，偶爾發出低沉的嗚鳴。
“它感應到什么了？“楊語嫣緊張地問。
“不確定。“陸明遠眉頭緊鎖，“可能是血煞門的追蹤法術殘留...這里人太多，靈氣雜亂。“
他們在車站附近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館。前臺大媽對“小情侶“的身份證差異投來狐疑的目光，但看在加錢的份上沒多問。
房間狹小但干凈。楊語嫣剛放下行李，星隕獸就突然躁動起來，用爪子抓撓著西南方向的墻壁。
“有反應了？“她趕緊湊過去。
陸明遠閉目感應：“很微弱，但確實有星核特有的波動...在那邊！“他指向窗外遠處的山脈輪廓。
楊語嫣查了查地圖：“那是青城山方向，不是峨眉山。“
“或許需要中轉？“陸明遠猜測，“星核碎片之間會有引力，可能改變了位置。“
他們決定第二天一早乘大巴前往青城山。晚飯叫了外賣，陸明遠對“不用生火就能變出熱食“的外賣APP表現出極大興趣，而泡面的美味更是徹底征服了這位修真少年。
“這'方便面'堪稱神器！“他捧著紙桶，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若在修真界出售，能換下品靈石！“
夜深人靜時，楊語嫣躺在靠窗的床上，望著外面的霓虹燈光。陸明遠在另一張床上打坐調息，呼吸綿長均勻。星隕獸蜷縮在門口，像只忠實的看門狗。
“陸明遠，“她突然問，“你在想什么？“
少年緩緩睜眼：“在想玄天宗...不知師尊和其他同門是否安好。“
楊語嫣沉默片刻：“我們會找到星核碎片，修復月影輪，然后回去救他們。“
“你本可以不管這些的。“陸明遠輕聲道，“留在人界，過安穩生活。“
楊語嫣翻身面對他：“那口古井就在我家后院，血煞門已經找到通道。就算我想躲，又能躲到哪去？“她頓了頓，“而且...那些人因我而陷入危險。墨長老，你師尊...我不能拋下他們。“
陸明遠的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真的很像玄天宗的人。“
“怎么說？“
“固執，愛管閑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嘴角微微上揚，“這是夸獎。“
兩人相視一笑。楊語嫣突然發現，陸明遠笑起來時左臉有個淺淺的酒窩，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
“修真界...是什么樣的？“她輕聲問，“除了打打殺殺之外。“
陸明遠想了想：“玄天宗建在七座懸浮山上，主峰'接天'最高，常年積雪。春天時，山下會開滿'星靈花'，夜晚像螢火蟲一樣發光...“
他的描述繪聲繪色，楊語嫣仿佛看到了那片夢幻般的景象。當講到門中弟子在云海里練習御劍時，陸明遠不自覺地抓住了她的手，在空中比劃劍訣軌跡。
兩人的手在空中相觸的瞬間，一股微妙的電流似乎穿過楊語嫣全身。她下意識地看向陸明遠，發現少年的耳根在夜色中紅得明顯。
“抱、抱歉！“他慌忙松手，“忘了人界男女有別...“
“沒關系。“楊語嫣也感到臉頰發燙，趕緊轉移話題，“那個...星靈花長什么樣？“
陸明遠清了清嗓子，繼續講述，但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就在這靜謐時刻，星隕獸突然豎起耳朵，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吼。與此同時，楊語嫣手腕上的月牙印記毫無征兆地灼痛起來，散發出微弱金光。
“有人在使用追蹤法術！“陸明遠瞬間進入戰斗狀態，斷劍已然在手。
楊語嫣拉開窗簾一角，借著街燈看到對面樓頂有個模糊的人影——身著血色長袍，正對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掐訣念咒。
“血煞門的探子！“她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怎么找到我們的？“
“可能是通過你使用靈氣時的波動。“陸明遠快速結印，在房間周圍布下隔音結界，“我們得立刻轉移。“
楊語嫣迅速收拾行李，卻在摸到口袋里的手機時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也許不是靈氣。“
她打開手機，調出最近幾天的照片。果然，在車站和列車上拍的幾張照片角落里，都有個模糊的紅色小點——像只蟲子，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跟隨他們。
“這是...血影蟲？“陸明遠湊近查看，“血煞門專門培育的追蹤靈蟲，能依附在物品上而不被察覺。“
“它一定是趁我們不注意時附在了行李上。“楊語嫣一陣后怕，“幸好發現得早。“
陸明遠用劍氣將手機里的血影蟲影像斬滅——雖然聽起來荒謬，但確實有效。對面樓頂的血袍人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他回去報信了。“陸明遠神色凝重，“我們得改變計劃，現在就出發。“
凌晨三點，他們悄悄離開旅館，搭上一輛前往都江堰的夜班貨車。駕駛室里，楊語嫣望著逐漸遠去的城市燈火，心跳仍未平靜。
“青城山是道教名山，“她低聲對陸明遠說，“如果星核碎片真的在那里，會不會和什么道教寶物有關？“
陸明遠剛要回答，星隕獸突然從后車廂發出警示的低吼。與此同時，楊語嫣的印記再次灼痛起來——這次比之前強烈十倍！
“不止一個追兵！“陸明遠臉色大變，“至少有五個筑基修士在靠近！“
貨車司機渾然不覺，還在跟著收音機哼唱。楊語嫣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公路，又看了看導航——前方十公里就是青城山入口。
“師傅，能開快點嗎？“她強作鎮定地問。
“這都超速啦，小姑娘。“司機笑呵呵地說，“急著去見男朋友家人？“
楊語嫣勉強笑了笑，手卻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瑞士軍刀。后視鏡里，遠處的夜空中，幾點不自然的紅光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